“是这样的”女鬼巴拉巴拉讲述着。
半晌,少年鬼王淡淡应了声:“我知了。”
“大人可有甚么吩咐”
少年鬼王漫不经心地表示:“不必在意。”
事情交待完了,瑜娘离开房间。
门外,枪灵垂手侍立。
女鬼看到他,忍不住说了句:“近来大人气势极盛,越来越有威仪了。”
长风默不吭声,未作回应。
瑜娘对枪灵沉闷无趣的性子俨然习惯,不再如初始时那样容易跳脚了。
张嘴正待再说什么,便看到宿桢朝这边走来。
讪讪地闭上嘴,不知为什么,一看到这位恒王殿下她如今也是知道对方真实身份了就觉心里发憷。
男人目不斜视,恍若看不到两个非人类一般。
待其推开紧闭的房门,人消失在门后,女鬼不自觉地舒了口气,遂是撇了撇嘴。
啧,目中无人、目无下尘,说的就是这位恒王殿下,太傲慢了
偏偏大人觉得人家友善可亲、正直可靠什么的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躲在房间里的傅藏舟,可不知自家跟随者精彩绝伦的心理活动。
这位被赞有气势、有威仪的鬼王大人,抱着一面镜子,使劲地照着自己的门牙。
早先吃冬枣被磕豁掉的那一颗门牙,已经长出半截,然而
如御医说的,所有的牙齿都要换一遍。
故而一颗门牙还没长好,另一颗也在昨天脱落了。
欲哭无泪。
他现在说话,嘴唇都不敢动,比闺阁少女还要斯文,生怕一不小心露出黑洞洞的“大门”简直滑稽。
有碍他人观瞻便也罢了,关键是自己也不好受。
牙根痒痒的,心里难免焦虑,时时刻刻,总想着拿个什么东西啃一啃。
理智与本能严重冲突。
舌尖舔着没长好的门牙,下一刻想起小时候换乳牙时爷爷的忠告,担心把新长的牙齿给舔歪了,强迫自己忍下不适。
三秒后,忍不住的少年鬼王偷偷摸摸,摸出了磨爪子用的丹冥琉珠。
便听到门口的动静,若无其事将圆球塞回储物格。
“小舟。”
是熟悉的男声。
若在往常,某人早就“桢哥”“桢哥”地喊起来了。
此刻听到这声轻唤,其面无表情,矜持颔首,以示回应。
十足的高冷了。
“再有一个时辰,船便抵达京城。”
傅藏舟听了,双目微张,无神的眸光掩藏不住心底的期待。
宿桢递来一叠文书:“且验看一下,可有疏漏。”
这是什么
少年好奇地接下了定睛细看
证明其昱国合法居民的公验,包括了路引啊地契什么的,一应凭证,应有尽有。
憋了半天,终是憋不出了。
傅藏舟小心不露出门牙,出声问:“我这是成了白兄的远房堂兄”
宿桢轻颔首:“傅家人丁零落,离京近二十载,早无熟识者,且家世清白,京郊有十数亩祖地,便宜小舟作遮掩。”
傅白到底是本届禀生,在嘉南也有一些同窗旧友,甚至当地的考官也有认识的,直接借用其身份不妥;
现在“远房堂兄”这个身份,属于虚虚实实、半真半假的存在,有心人追查也无处下手。
傅白确实有一位远房堂叔,很巧合的是,对方多年前出海了,便是尚存零星旧识,却不知其遭遇了海难,只当人在海外落地生根非常适合傅藏舟海外归客的身份了。
傅藏舟将公验挨个仔细看了一遍,果真是编排得天衣无缝。
货真价实的官方文书,能不天衣无缝嘛
宿桢补充说明,安排这个身份,是提前与傅秀才商榷过,经过对方认可的,让少年只管安心打着傅家后人的名头。
这男人将方方面面考虑得很周全,傅藏舟心中是无限感激:“多谢桢哥,给您添麻烦了。”
宿桢轻轻摇头:“你我之间,何谈麻烦。”
少年闻言,下意识勾了勾嘴角,没多久反应过来,当即闭紧嘴,心里懊恼:是不又被桢哥看到他豁了门牙的傻样
傻猫儿睁圆一双猫眼,可怜巴巴的惹人心疼。
宿桢慢吞吞地再拿出一样东西:“吾着人打造此物,也好纾缓小舟的不适。”
傅藏舟垂目一看,眼睛睁得更圆了:“桢哥”
搞什么呢,当他三岁小孩吗,居然搞出个磨牙棒
遭到“轻斥”的男人一脸正色,好像不懂少年在羞恼什么。
傅藏舟打量着他家桢哥,心中狐疑:
这家伙是真不知他的羞耻呢,抑或装模作样,其实在坏心眼地逗弄自己
半晌,打量不出个所以然。怎么看男人都是很正经、很严肃、很关心自己的模样。
心里憋了鼓劲,哼了哼声:“桢哥好意心领了,不过我不需要这东西。”
真想磨牙,不是有丹冥琉珠吗不对,他可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换牙也是懂事的年龄了,没见谁拿个球磨牙的
便在某人为换牙之事烦恼纠结时,气派恢弘的楼船靠泊在了京城口岸。
恒王府的马车早便候在了岸边。
下了船,一步路也没多走,一车直达王府。
傅藏舟一时忘却烦心事,坐在车内,透过车窗,将京城的景致尽数纳入眼帘。
一个词,热闹,比钦州更热闹。
然后是干净。
哪怕繁华如钦州,在不引人注目的边边角角,有些地方挺脏的。生活垃圾不必说,总有人乱没讲究,随地大小便,另外还有些牲畜的粪便什么的。
京城到底是一国门面;
除道路平整、建筑气派、市集繁华,在诸如卫生问题等细枝末节也颇有讲究。
隐约有些现代大都市的意味。
在这里安家,确实不错。
不考虑物价水平的话。
不过有桢哥赠与的金票,他现在也不缺钱,冥币除外。
“桢哥,”傅藏舟犹豫了几秒,到底开口道,“我想先去看看傅家祖地安顿好了,再去桢哥家做客。”
此前居无定所,勉强有赖着桢哥的理由;现在有了去处,再跑人王府住着不太好感觉。
再则,傅秀才的尸身得尽快安葬。
宿桢道:“傅家离京多年,虽有地契为凭,但人事繁琐,尚得费一二时日疏通关系。吾遣宝精代小舟打点了。”
对当家理事一窍不通的傅藏舟,听罢有些懵:“打点什么”
“傅家长年无人,土地空置,难免有邻里占地己用。小舟忽而回返,或可能遭人质疑。”
少年闻言默了。
差点忘了,在一个地方安家落户,肯定得考虑乡里关系。
他在农村长大,也知邻里间,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家家户户不安宁。
稍稍一想头都大了,最怕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事了。
可不可以长住桢哥家不走啦烦心事全让桢哥罩着咳,说说而已。
人总是要长大的,得学会独自应对一切麻烦。
宿桢表示:“在王府休整几日,宝精打点妥当了,小舟再回杏花里。”
杏花里,便是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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