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人便消失了。
室内一时静谧。
过了好半天,男鬼忽是轻笑:“小郎君说话不算话,是舍不得我,还是贪慕柔妹妹的美色”
暗中窥视的傅藏舟,听到这句,心里惊了一惊。
按理说,他用了秘法,隐匿身形、收敛气息,哪怕同样是鬼类,理当发现不了他的呀
纠结了一下下,厚着脸皮决定保持“岿然不动”。
半晌,女声响起,语调很轻
“走了”
过了一会儿,男鬼回答:“走了。”
少年鬼王闻声,心里一松。
没猜错,果然是在诈他。
这个仲修实在狡猾,满嘴花里胡哨的,根本不知他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有假。
故而才再次选择“偷窥”。
谁让他不擅长跟人言辞交锋
只想直接开揍偏偏直觉哪里不妥当。
这边。一直丧着脸、对人好似爱答不理的白氏女,轻舒了一口气:“那是什么人好生吓人。”
“我也不清楚。”
仲修回着话,依然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也许真就是个爱打抱不平的义士”
白氏女一脸忧虑:“林郎会不会有危险”
“不用担心,”男鬼摇头,语气肯定:“那人想必没有恶意,否则适才便直接动手了你我可就真成了一对亡命鸳鸯。”
“仲郎又在胡言乱语了。”
“天地可鉴,为兄对妹妹心意昭昭,哪里敢胡言”
女子想必早习惯了男鬼的态度,半点儿不为其所动:“小妹已许身林郎,生是他的人、死为他的鬼。”
仲修听罢露出可怜的表情:“柔妹妹”
“”
默默忍耐着两只鬼的“打情骂俏”,傅藏舟通过二人的交谈,提取有用的信息。
且不提这几位混乱的关系。
单说两鬼对林墨的态度,不但都关心异常,似乎还提防着别人,生怕伤害到对方。
观察二鬼神态,情真意切,不像是演的。
不免纳闷了。
所以林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傅藏舟搞不明白,只能按捺着性子,继续偷听二人对话。
然后在心里翻起了白眼。
这男鬼嘴巴跟抹了糖似的,甜言蜜语不带重复难不成真对女鬼有意思
情不自禁对他们的夫君心生一丝怜悯。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得顶点绿
然而林墨小命难保,哪里是“过得去”的样子不由让人更同情了。
“仲郎莫闹。”
白氏女轻声喝止男鬼的调笑,话锋一转,语带忧愁:“我心里还是不安。”
“嗯”
“今天差点被人发现”
女鬼言辞含糊:“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
“柔妹妹且安心。”仲修敛起笑,难得正经,“只剩下八天了。若担心再遇变故,这些天你我便与子言兄待在家中哪儿也不去就是。”
白氏女叹息:“只能这样了。”
男鬼神态坦然、言辞洒脱:“尽人事、听天命,便是失败了,也没什么好懊悔的。”
女声沮丧:“怪我”
仲修失笑了,轻抚着脸颊:“柔妹妹莫要自责了。真要怪,就怪子言兄愚笨。”
白氏女赶紧辩驳:“林郎也是为了我”
“还是太笨了,人家一句话就轻易当真。”
女鬼沉默,半晌才幽幽一叹:“只望此事了却,林郎往后能警醒些。再娶个好人家的娘子,安安生生过好日子罢。”
男鬼也叹了口气:“子言兄性子太轴,你我一旦离去,他怕是得过好一些年月才能勉强释怀。”
白氏女道:“总归会好的。家中双亲仍在,下有弟妹尚不能独立,林郎会很快振作起来的。”
两只鬼你一言我一语的。
信息量十足;
可什么也没说清楚。
傅藏舟听得认真,边分析情报,慢慢有了个模糊推论
林墨被人骗了或许正是其厄难的源头;
仲修与白氏女在谋划一件事,也是跟林墨有关,出发点是好意,成败却不得知,其后他们肯定会离开。
只剩八天。
八天。
这是个关键点。
八天后,正是白氏女死后的“七七日”。
飞快地转动起大脑,回忆着跟七七日有关的一切。
便在这时,林墨推门而入,其目光第一时间黏在了妻子身上,柔声唤着“娘子”。
捻着蜡梅枝,枝上小花清雅。
“在陈大郎家择了这蜡梅花,你最喜欢的。”
女子欢喜接过花,言语间柔情毕现:“官人有心了。”
说罢,轻轻依靠在书生的肩头。
书生伸手回揽,好是一番温言软语。
本来在一本正经思考着问题的少年鬼王,一抬眼看到这情境,不由得囧了。
且“翻译”一下他看到的真相
书生深情款款,拥抱烂糊到看不清面目的女尸,说着贴己话;
与此同时,男鬼女鬼魂魄交缠、密不可分;
男鬼主导肉身,对着书生柔情似水;女鬼听了其夫表白,感动得眼泪汪汪。
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某少年鬼王一下子风中凌乱了。
好在没凌乱太久,林墨的一句话让他转移了注意力。
“该点香了。”
女子轻言:“让官人费心了。”
林墨起身从一个隐蔽的抽屉里,拿出一盒线香:“你我夫妻,何必客套。”
鬼魂仲修与白氏女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林墨闻声关切问:“娘子哪里不适”
女尸摇着头:“没事。”
书生没追问,点燃线香,插入香炉神态极是庄重。
袅袅轻烟,将他与女尸层层缠绕。
“再有几天,娘子便能真正活过来了。”林墨语气微喜。
女尸点点头,含笑不语。
傅藏舟目光聚焦在线香上。
听了书生的说辞,不自觉地微眯了眯眼。
视线循着轻烟的轨迹移动,遂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
原来是这样。
满嘴忽悠的仲修倒是说了句真话
林墨自愿“借命”,意图复活已死的白氏女。
然而一个书生,没经过修炼,咒术什么的都不懂,怎么就能复活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