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四周将士发动,战长林忽然道:“等等。”
众人一怔。
战长林道:“先押下去,我要活的。”
翠云峰西侧驻扎有一片营区,李副将派人暂且把赵霁一行送往那处羁押,厮杀大半夜的翠云峰下终于恢复岑静,众人重新上马,向营区前进。
扶风牵来战马,提醒居云岫上马。
居云岫没动,抬头望着马上的战长林,从重逢开始,他一直背对着自己。
扶风也发现了,顺着居云岫目光望向马上的背影:“公……”
战长林腿一夹,驱马离开。
枯叶被踩碎的声音从未如此刺耳,居云岫垂下眼,嘴唇抿紧。
扶风亦一脸赧然。
战长林会突然杀回洛阳来,原因应该只有一个——
关于居松关的秘密,被他发现了。
他该是以什么心情赶回来的啊?
扶风百感交集,低声劝道:“郡主,先上马吧。”
战长林没有直接取走赵霁的性命,这让延平松了一大口气,可是赵霁的脸色却始终没有缓和下来。
被五花大绑,扔进营帐里后,里外数名侍卫看守着他二人,延平压低声道:“大人,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不及赵霁回答,守在毡帐旁的侍卫喝止:“闭嘴!”
延平皱眉,越想越火冒三丈,斥道:“神策军乃我家大人手下的禁军,你们这帮人不听大人号令,反倒听信反贼差遣,助纣为虐,早晚自寻死路!”
那人一怔,驳道:“什么叫你家大人手下的禁军?神策军乃是陛下的禁军,是大齐皇室的禁军!你二人利用神策军弑君谋反,被战将军抓了现行,这才叫自寻死路!”
延平气极,便要再叱,赵霁制止:“延平。”
帐里一静,那人冷哼着地别开脸,延平一脸愤愤不平,又碍于赵霁发令,不敢再争执。
赵霁闭上眼睛。
帐外不时传来声音,或是讨论声,或是脚步声,隔着峰峦,猎场四处应该还有没有停息的战火声。
这一场兵变还没有结束。
秋猎的随行人员除皇家子嗣、朝廷重臣以外,还有皇亲贵胄,外面乱成这样,这些人不可能没有半点动静。
只要有一个聪明人知道赶回城里报信,那今夜的局就不会是个死局。
何况,战长林暂时留下他的性命,多半是想让他来背弑君的罪名,替居云岫劈开一条生路,可事实上,这个办法根本就行不通。
他跟居云岫在律法上还是一对名正言顺的夫妇,弑君之罪,抄家灭族,居云岫不可能置身法外,在这一件事情上,他还有的是跟对方周旋的余地。
正思忖,毡帐被人一掀,守在旁边的侍卫行礼道:“战将军!”
赵霁掀眼。
战长林今日终于不再是那一副碍眼的僧人装扮,灰色僧袍换回了甲胄,光头也长了头发,头发大概一指余长,扎成个松散的马尾,跟以前的飒爽英气相比,更多了一分不伦不类的邪气。
耳垂上居然还戴着耳珰。
反正,更碍眼了。
赵霁敛目。
战长林伸手朝赵霁一指:“给他松绑。”
侍卫应声上前,延平狐疑地盯着,很快,赵霁身上的麻绳被解下,战长林上前,把一封帛书、一支笔扔到地上。
赵霁目光沉着,打开帛书一看,眉间阴云更厚。
帛书上洋洋洒洒三行字,言简而意赅,内容是赵霁、居云岫二人婚后感情不睦,自愿和离。
字迹不是居云岫的,凌乱粗犷,想来应该是面前人的。
战长林居然自己动手给他和居云岫写了和离书。
“签字,画押。”
赵霁握着帛书,没动。
战长林向侍卫使眼色,侍卫“唰”一声拔出利剑,架在赵霁脖颈上。
延平瞠目。
赵霁一声冷哂。
答应跟肃王府联姻,真的是他这辈子做过最荒唐、最错误、最讽刺的决定了。
剑在脖上,笔在身下,赵霁没有做无谓的抵抗,签下和离书,画押。
战长林收回帛书,确认无误后,叫侍卫重新绑好赵霁,离开。
延平忐忑道:“大人,他让你签了什么?”
“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