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会告诉他。当初你使得大家都以为是离儿杀了吴霆,把她当作洞庭派不共戴天的敌人。那时我也这么想,结果悔恨到现在。”
乐秀宁冷笑道:“算了吧师弟,你除了蒋灵骞就不会想想别的么为什么不问问,我和吴剑知父子作对的原因。”
沈瑄默然。说到吴剑知,他就觉得那是一个深藏在迷雾里,永远看不清的人。一方面,他是和蔼慈祥的长辈,为人恬退隐忍,品行方正。可另一方面,他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谜题。譬如那本撕碎的江海不系舟,沈瑄没有见过吴越王妃的笔迹,也能一眼看出,那不是她在天台山上伪造的那一本。那些龙飞凤舞的书法,他太熟悉了当年在三醉宫里吴剑知那间四壁写满了字的房间里,不知研习过多少回,烧成灰都认得。联想到从前,吴剑知明知道经书落在范家,也不去追取,原来这书还是他抄的,他早就知道是伪书可怜他的儿子、徒弟都被瞒过了,死的死,逃的逃,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当然想问。”沈瑄道。
乐秀宁坐在了栏杆上,叹息了一声,道:“你想问,我也懒得说了。我陷害蒋姑娘,暗杀吴霆,行刺掌门人,真是血债累累。如今被你揭发干净了,你就清理门户罢”
沈瑄叹道:“阿秀姐姐,你明知我不会那样做。”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天色越来越亮了,清凉的晨风一丝丝钻入襟怀,听得见露水滑落草叶的声音。这么多年来,在沈瑄的心目中,乐秀宁一直是一个温柔端庄、善解人意的姐姐,如同骨肉至亲一般。可是一天之内,他突然发现了这个姐姐的另一幅面目,居然是计谋,是欺骗。他心里的失望、落寞又向谁去说呢乐秀宁自幼颠沛流离,身世凄凉,也许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他又怎么能伤害她
“你还肯叫我姐姐。”乐秀宁道,“这些事情,你心里知道就罢了,又何必对我说这些年不管怎样,我始终是对你好的。你不说这些,我们便还是好姐弟;你一说出来,什么都完了。”
沈瑄道:“明明知道,装作不知,这可太难了。”
“你会放过我么”乐秀宁走到沈瑄面前,眼光又恢复了精明和警惕。
沈瑄摇摇头。乐秀宁知道,那意思是他也想不明白。
“我心里存了很多疑惑,”沈瑄道,“很想问问你。本门的事情,你知道的比我多。”
乐秀宁笑道:“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不再找我麻烦师弟,你的武功胜过我,我可怕你的很。”
沈瑄苦笑一声,道:“好吧,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从前的事情,我不再追究。不过,不过你还要答应我,无论你和舅舅有什么仇,都不要再行刺他了。他的妻子儿女都离开了他,已经很惨啦。”
“我知道他很惨。还是你心好,”乐秀宁释然道,“那就这样啦。今晚之后,我也不再见你。”
沈瑄也不知这种条件交换,到底对不对。可是今后不必与乐秀宁为敌,对他实是种解脱。他的一句话却问:“你怎么会对吴霆下手”
乐秀宁道:“他是个好人,我也不想那样。可是我私闯碧坞斋,已经被他看见了。我求他不要声张,他不肯,眼神里那么恨我。那时我的五湖烟霞引尚未练成,倘若让他父亲知道,我就死定了。”
“你去碧芜斋,是为了那本江海不系舟吧”沈瑄道。
“不错,找了半天找不到。”乐秀宁道,“其实都是为了那本书,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那本书引起。倘若师祖当年不留下它,天下就太平了。”
沈瑄道:“当年我派从蒋听松处盗回此书,想来是真的”
“千真万确”乐秀宁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沈瑄虽早就想到过,心里仍是一凉。“当年就是我爹爹带了一个徒弟上天台山,盗回了这本书。这件事并没有瞒着同门,据说吴剑知私下不同意。但爹爹还是去了,想来得到了掌门的默许,也就是你父亲。本来也是,我派的秘笈怎可落他人手我爹爹一向心思机巧,百无一失。没想到那个徒弟失了手,被赤城老怪发现。你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
“卢真人对我说过。”沈瑄道。
乐秀宁道:“卢真人究竟是外人,讲不了很细。爹爹曾把当年的情形对我细细说过。其实那时候,你父亲也不是非死不可”
沈瑄瞪大了眼睛。
“早先的时候,你父亲和你舅舅吴剑知同门学艺,俩人最是要好。吴剑知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祖父,与师祖是既是通家之好,又是刎颈之交。你外祖父死的很早,孤儿寡母都由师祖照料。所以吴剑知对你父亲,就像亲兄弟一样。”
“这些事情我都知道。”沈瑄道。沈瑄的母亲,也正是因为这一层关系,才与他父亲结缡的。
“可是到了你父母成亲的时候,这种关系却起了微妙的变化。”乐秀宁道。
“为什么”沈瑄道。
乐秀宁暧昧的摇摇头:“涉及你的先人,我不便说。”
沈瑄道:“阿秀姐姐,你不告诉我,我就一辈子也不知道了。”
乐秀宁道:“我说了你可别怪。因为你父母的感情不合。”
“怎么会呢”沈瑄很茫然,在从小的印象里,他的父亲是一个潇洒出尘的谦谦君子,他的母亲是一个清艳无双的温雅淑女,正是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而且两人又是青梅竹马,怎么会感情不合他细细的回想小时候的情形,似乎真的很少见父母在一起。后来在葫芦湾,也不记得母亲什么时候思念过父亲。难道说,他的父母竟然不是想象中的恩爱夫妻
“我爹爹不和你家住在一起,这些事情也说不清。只听说,你父亲不喜欢你母亲。可想见吴剑知为了妹妹,难免会和你父亲产生嫌隙。当时你父亲要自尽,自然有很多人劝。可是你舅舅吴剑知却一句也不劝,非但不劝,几乎是怂恿。似乎你父亲不死,洞庭派就真的翻不了身。”
沈瑄骇然。
“师弟,你可能觉得我挑拨离间。没办法,我对吴剑知的看法,实在太坏。”乐秀宁愤然道,“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恨他罢。因为他杀死了我的父亲,而且是借刀杀人。你父亲死后,他就以盗窃经书、辱没师门为名,把我父亲赶出三醉宫。非但如此,他还硬说我爹爹偷回经书时,调换了一本,逼他交出真本来。可我爹爹实在是把拿到的江海不系舟,原原本本给了两个师兄,根本没有匿藏什么可是这种话传到了江湖上,我爹爹可就惨啦。为了这莫须有的剑法,不知道爹爹和多少人生死相搏过。有黑道上的大盗,哼,也有自居名门正派的侠客,都想抢夺烟霞主人留下的绝世武功。我母亲早死,从七岁起,我就跟着爹爹东躲西藏,颠沛流离,从来没有在一个地方连着住上三个月,更别说有什么家。所谓调换经书,分明是吴剑知栽赃陷害我爹爹,想让他枉死在江湖中。我爹爹躲了十四年,果然没有逃脱,死在了吴越王妃手里。也就是那时我遇见了你。我不恨吴越王妃,只恨布下局谋的人,无论爹爹死在谁手里,都只需向吴剑知报仇。”
沈瑄听见这个故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地方:“可事实上,留在三醉宫碧芜斋的江海不系舟,的确是假的。”
乐秀宁道:“直到今天你说,我才知道。其实到底是真是假,是爹爹一生想弄明白的。他一直叮嘱我,要查清此事。我一直猜想那是真的,只不过是吴剑知找借口,排挤我爹爹。所以,我才会到碧芜斋去偷那本书。想不到那本书早就不在那里了,更想不到那书果然是假的,吴霆死的好冤”
沈瑄道:“奇怪的是,真的江海不系舟,早就到了吴越王妃手里,为什么她也要追杀你爹爹”
gu903();乐秀宁道:“掩人耳目,让别人决不会想到经书在她那里。再说当年下手的人是她的属下桑挺。也许王妃并没有这个命令,不过是桑挺自己要邀功。不过,虽然三醉宫的书是假的,我仍然不认为,我错怪了吴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