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虞黛楚目光流转,在苏鹤川脸上扫过一眼,眼神有些微妙:方才苏鹤川犹犹豫豫,显然是没有掂量出究竟要不要信任她、能不能信任她,那时他所说的东西,其实还远未到能决生死的地步。
然而,等到他定下主意,决定暂且将信任交付予她之后,便是连他“金丹期竟能拨弄因果”这种事,都敢拿出来与她分享,这其中果决,绝不是一般人能及的。
拨弄因果这种手段,即使对于元婴修士来说,也显得太过惊世骇俗,起码虞黛楚在来到沧流界之前是没有想
过的。但那好歹也可以拿因果镜这种宝物来解释。
但苏鹤川一没有元婴修为,二来,看他态度的转变,显然手中没有因果镜,那么,他竟能拨弄因果,这实在称得上是让人难以置信了。
至此,仅作为一个有些情分的故人、有意结交的新知,苏鹤川对她已算得上无比真诚,倘若虞黛楚不领情,只怕两人反目就在当场了——毕竟,她听了人家这么多秘密,竟不愿意配合一点,岂不是故意白嫖、讨人打吗?
虞黛楚既然选择听下去,便不至于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原来还有这种事,二哥实在手段惊人,拨弄因果这种事情,我一向想都没有想过的,二哥竟已能信手拈来。”
苏鹤川当然没有到“信手拈来”这种程度,事实上,他能用出这种手段,也是机缘巧合,更是消耗极大,否则,方才与虞黛楚斗法,才不会一次就力竭,轻易结束战端。这其中自然有他身体不适的原因,却也有消耗太大的原因。
“你方才见了我,根本认不出来,我能理解。”苏鹤川淡淡地说道,“我与往昔确实是形容大改,完全不像是一个人了,这全因我立下的因果誓,与旁人的不同。”
虞黛楚对此,其实隐约已有猜测——若非是苏鹤川的因果誓比旁人更激烈、更令人难以接受,想来他也不至于为了解除这个因果誓而付出这么大的经历和代价。
因果誓自然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但既然元婴后能自动化为掌控因果镜的回馈,便又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我的因果誓,比旁人的更严格,程度也更深。旁人是将因果线缠在因果镜之上,而却是将我的一半命格都压在了因果镜之中。”苏鹤川说到此处,寡淡的神色也不由透出几分郁色,“这自然是我的好师尊命我做下的誓约。”
因为他将过多的因果压在了因果镜上,甚至不算是个完整的人了,便因此而无比虚弱,即使修为已是金丹期,也难免显出病容来。然而也正是因为他和因果镜的联系如此密切,苏鹤川能在金丹期便稍稍偷出些因果镜的力量,拨弄因果。
但这也无法解释苏鹤川急于摆脱血海和因果誓的行为,在因果镜上压下的因果越是
多,凝婴后反馈的掌控便越是强,对于苏鹤川来说,冒着身死的风险解除誓约,还不如努力提升修为。
“这是因为……”苏鹤川缓缓说道,“淮山真君收下我,并不是为了传承衣钵。”
在沧流界中,魔门大能收徒的理由有很多,但最最常见的理由,不是传承衣钵、将自己的绝学发扬光大,而是从徒弟身上攫取利益。
有人收徒,是为了盘剥徒弟,获得更多的资源,有人收徒,是为了炼就外壳,增强实力,还有人收徒,是为了弥补自身缺陷、填补实力空缺。
淮山真君收徒,就是因为最后一种理由。
“他在元婴期已困了很多年,常想化神飞升,终不得法。”苏鹤川解释道,“他的魔功总是差了一筹,那是筑基时便造就的缺陷,注定要成就他的一劫,倘若他能在化神时度过这一劫,往后便再不会成为阻碍,相反,便会成为毕生障碍。”
淮山真君自然是试了很多次的。
“他始终不能成功,自然便想到了别的办法。”苏鹤川神色淡淡的,好似说的是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情一般,唯有他眼底淡淡的沉郁之色,能显出他对此耿耿于怀、始终不安的心,“自然,这在魔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若是落在我身上,我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苏鹤川这些话里,必然有着隐藏的部分,没有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虞黛楚,然而她大约可以判断出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不知道是否在某些模棱两可的地方故意诱导她。
这都是应有之义,虞黛楚也不去深究,“师兄倘若想摆脱这位淮山真君,可不只是因果镜的事。”
淮山真君本身就是元婴真君、整个沧流界的武力值天花板的存在,苏鹤川在血海的地位,一部分是他自己的实力,一部分却是淮山真君给的。他想摆脱淮山真君,势力便成了阻力,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泄露他的心意。
况且,就算苏鹤川当真成功摆脱了因果镜,以淮山真君的实力,难道就真的奈何不得这个昔日的弟子了吗?
因果镜在手,纵不能将苏鹤川直接击杀,费些周折,也是能轻易拨动的。
“这我自然知道。”苏鹤川点了点头,被虞黛楚如此质疑,却
只是镇定自若,显然早有准备,“故而,我一方面想解开因果誓,一方面也在建立自己的根基。”
这云山灵府,就是他建立的根基。
二十多年前,苏鹤川在一次偶然的历险中,发现了此处古迹,然而时间太久,古迹已有些残败,原本的主人也不是什么大能,只是个普通的金丹散修,有些迥异于五大宗门的奇思妙想罢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奇思妙想,却无意间给了苏鹤川莫大的启发,让原本对未来无比迷茫的他,忽然发现了一条生路。
“依托此处,我能建起一处洞天灵府,虽然规模远远不及两大圣地,但此地坐拥三大地脉,品质上绝不输给他们。”苏鹤川说到此处,也难免精神一振,“在此建立起一座大阵,便能镇压我的命格,不叫任何人拨弄我的因果,还能反馈我自身,待我将因果誓解除,便能在此地凝婴,到时虽然仍远不如淮山,好歹也是同境界的修士了。”
同境界,打不过,还可以跑嘛。
倘若他留在血海,凝婴时确实可以从因果镜中召回因果命格,从此天高任鸟飞,然而淮山真君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好不容易养大的果实,自然是要等到成熟的那一刻摘下来。
留在血海,凝成元婴的那一刻,便是他身死道消的那一刻。
虞黛楚听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极有把握,心里却并不就此信了,事实上,她认为这计划能有二三成的成功率,便算得上是顶天了。
不过,她自然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对着苏鹤川说这样的扫兴话,不仅是因为情商的体现,更是因为,她看得出来,苏鹤川自己对此也心知肚明。
只不过,有二三成的把握,就可以去一试了。
对于修士来说,争的本就是一线生机,二三成把握,已经很高了。
“故而,我便将此地布置成一个有着传承的古迹、修复此地阵法,再在附近散播传言,让人以为此处是什么机缘所在,总能有些想碰运气的修士前来求机缘。”苏鹤川说起这话时,神情无比坦然,一点也没有坑人阴人该有的羞耻感,“我便也就趁着这机会,赚些资源贴补自身。”
作为一个魔门修士,一天到晚上门打打杀杀算是什么样子?
要做老阴逼,自然就得自己布置陷阱,等着别人跳进来!
虞黛楚望望他坦然的模样,一时无语。
她实在是有些不适应自己这位养兄忽然变成老阴逼魔修的事,她心里总难免认为这该是个有点沉默的少年。况且,布下陷阱等着人来撞,也实在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行为。
寻找机缘、竭力在仙途上走得更远一些,这是每个修士的本分,倘若为此送命,自然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虞黛楚甚至都不会给出一点关注。
然而,利用修士的这一点追求,引别人走上死路,踩着别人的尸骸往前走,就实在有点卑劣了。
“你不要误会。”苏鹤川看得出她对自己的这种行为并不欣赏。其实在他心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这本就是修仙界的规矩,倘若连这一点觉悟也没有,趁早回家种地去吧,然而,虞黛楚现在是他的重要战略合作伙伴,虞黛楚对他的态度和观感自然也就很重要。
他难得发挥出自己长袖善舞的一面,朝虞黛楚解释道,“在我们沧流界,这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些修士即使不来云山灵府,也会去别的古迹,那里也未必不是某个修士布下的陷阱——这实在是太常见了,你只管放心,所有来我这云山灵府的修士,没有哪个对此心里没有一点数的,人家就是奔着取走我的遗产的心思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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