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1 / 2)

停云双目殷红,她在为兰因难过,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轩窗大开的书房内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窗外不知疾苦的云雀依旧叽叽喳喳欢快叫着。

过去很长时间后,兰因方才一点点抹干净脸上的眼泪,甚至连泪痕也都被她仔细擦拭干净,就仿佛她从未哭过,也从未动情过。她睁开眼,原先的软弱和不堪不复存在,她又变回从前那个理智骄傲的顾兰因,她弯腰,亲手扶起停云,看着她泪眼盈盈的样子,兰因握着帕子擦拭掉她脸上的眼泪,而后在她通红双目的注视下,柔声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如今这样就挺好的。”

“人活着不是一定要和谁在一起才是好的,我有你们就挺好。”

“主子……”停云红唇微颤,还是不忍,她自幼跟着兰因,岂会察觉不出她此时是在强颜欢笑?

兰因笑笑,拦了她的话,“去替我准备东西吧,这几日你留在家里看着,齐府那边每日汤水和夜宵还是不要落下,齐祖母那边也替我去说一句,如果……”她抿唇,停顿半晌方才继续说道,“如果齐豫白问起,不要与他说今日的事,更不要让他知道我也喜欢他,就和他说我在忙,等忙好,我就回来了。”

希望那个时候,她可以像从前那样平静面对他。

停云看着她眼中的坚持,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垂下眼帘,哑着嗓音轻轻应了一声“是”。

兰因目送她离开,直到停云远去,她就像是被卸去一身精力般瘫坐回椅子上,耳边似乎还在环绕着停云先前说的那些话,“齐大人他喜欢您,他是喜欢您的”……

那一句句话仿佛在啃噬着她的灵魂,让她在这骄阳似火的夏日竟浑身发冷般一点点用力抱紧自己。

早朝结束。

齐豫白却没有离开,他和他的老师庞相走在一起。

路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庞相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青年一身绯色官袍,拿着玉笏的手修长有力,他沉声问他,“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

齐豫白垂眸,“想清楚了。”

庞相闻言,脸上的神情立时变得十分复杂,既有惊喜亦有担忧,他看着齐豫白说,“敬渊,你得清楚这条路并不好走,杜太尉爪牙遍布大周,陛下有时都得避他锋芒,我是已经身处旋涡抽不出身,可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齐豫白不是他的学生,他自然惊喜他的加入。

他被寒门贵子视为标杆,又因当初治水防洪深受百姓信任喜爱,有他的加入,对于他们日后想扳倒杜太尉可谓是如虎添翼。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想要他进政事堂的原因。

可偏偏他是他最喜爱的学生。

他膝下无子,齐豫白对他而言,既是学生,亦是半子,他又怎么能明知前方困难重重,还要拉他入这个旋涡?所以这些年,每次齐豫白拒绝他的时候,他反而松一口气。

他为天下大义邀他入局,却又不希望他真的入局。

齐豫白岂会不知老师心中的纠葛?

可他也清楚。

“天下若想太平,杜太尉必须得死。”他语声淡淡。

这是他上一世就明白的道理,只是上一世他在兰因死后远走他乡,并未直面汴京官场,可如今他既要护身边人安宁,便是前面刀山火海他也得往前走,要不然真等杜太尉把持朝堂,天下必定大乱。

余光看到老师面上的复杂,齐豫白温声宽慰,“老师不必担心,这世上如我辈之人还有许多,有他们在,大周的天总会晴的。”

“天会晴的……”

庞相低声呢喃,须臾,他到底未再纠结。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手拍了拍齐豫白的肩膀,临了要走出宫门的时候,他方才开口,“你突然有这样的变化,可是因为那位顾姑娘?”

齐豫白并未反驳。

的确有兰因的原因,如果不是为了祖母和兰因,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入局。

庞相见此笑笑,也不知是感慨还是什么,“我竟不知敬渊你也是个痴情种。”

齐豫白没有去问他这个“也”说的是谁,他只是扶着人朝宫外缓步走去,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业。

庞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萧业的身影,从前赫赫有名的殿前司都虞侯如今成了最普通也最低下的守门禁军,他和齐豫白说,“他如今那个顶头上司从前是他手下,那人性子骄横,以如今禁军不需要训练,直接把他赶到城门口做守卫。”他说完摇头一叹,“这成伯府的世子落到他手中,日后怕是有的磋磨。”

他和上一任成伯爷,也就是萧业的祖父算是故交,萧业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他。

萧业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他还是有些感慨的。

不过也只是感慨罢了。

面对萧业的落魄,齐豫白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可怜,他只是目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扶着老师往前走,与萧业擦肩而过的时候,齐豫白看到他骤然握紧的手,他并未理会,继续向前。

……

这天夜里。

齐豫白回到家,本以为兰因已经到了,没想到等到开饭也未见她来,正想喊人去顾宅看看,便听祖母说,“忘记和你说了,因因说要忙铺子的事,今晚就不过来了。”

对于这个回答,齐豫白倒也没说什么。

兰因有自己的事做,这很正常,他不希望她为了任何人去改变她原本要走的路。

即使那个人是他。

可这样的日子连着过了四天,齐豫白便觉出不对劲了。

这四天,汤水夜宵每日不缺,可就是那个人不见了,每次派人去问也都是说“铺子忙,主子走不开”,这一番回答骗骗齐老夫人也就罢了,齐豫白却不信她这几日都在忙铺子的事。

她明明是在躲他。

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