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承宗告诉柳儿这些,是因为他们鲁家人里只有柳儿还能跟上篾匠的节奏步伐,他要柳儿紧随在篾匠身边,发现什么不对尽快做出反应。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柳儿有些怀疑鲁承宗的想法是否正确,因为有更多的疑点在别人的身上出现。
过了坡弯子,再越过一个岭子就可以来到悟真谷的谷口。这个岭子与前面的山岭相比,显得贫瘠许多,远望过去,整个岭面上只有孤零的四五棵树,发黑的树皮,绿的发黑的树冠,歪扭的树干,在稀疏的草皮衬托下,在残余的最后一点暮色中,看上去像是地狱中逃出的凶魅。
“这里不能停留,必须趁着夜色赶路。过了这岭子在休息。”余小刺是匪家出身,江湖上的杀伐守护比别人要有经验得多。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是刚刚转过岭弯子,前面又是广阔的秃岭面,如果在这地方落脚休整的话,对家无论是暗袭还是强攻都方便之极。
周天师也连连点头称是,还说出一套“营不对折见,营不坠徒坡”的行军打战用的套子话,看来老天师广博的学识中还包括这方面的知识。
走上秃坡一半不到,正好目送最后一丝暮光沉落入天际。这点微光才一不见,柳儿便觉得寒意顺着脊梁往后脑上爬。同时,有一股小旋子风无声地绕着大家飘过,扬起些许尘埃扑上了人们的脸面口鼻。
前面的人都没有太在意,只有周天师立住了脚步。
“老天师,寒劲透骨哉,勿对劲格。”鲁天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周天师,她知道像周天师这样高深道行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止步不前的。
“是有点不对劲。”周天师说着,左手五指飞快地捏掐不止,然后突然又换做右手捏掐。
见周天师突然换手掐算,柳儿脸色顿时变了。左手测人事,右手度鬼事,这是龙虎山“左右阴阳”测算法。换作了右手,说明刚才的寒劲和旋风是与鬼有关。柳儿和一般女孩子一样,可以不怕恶人、凶兽,鬼却是没办法不怕的。
右手的掐算也停止了,周天师满脸的迷惑。
“勿是脏个物什”柳儿问。
“不知道,很奇怪,算出的结果人鬼都是,又人鬼都不是。”周天师答道。
“绕什么口令呢人呀鬼的,黑灯瞎火、荒山野岭地,不要瞎说话再引些什么出来。”水油爆本来是在后面的,从鲁天柳和周天师旁边经过,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水油爆的话才说完,又一阵急风刮过。随着这阵风,传来“沙沙卡卡”的响动,其中还不时有呜咽之声飘过。那些声音仿佛是许多的鬼怪妖魔在饮血嚼骨,听着心里发虚发慌。
“什么声音挺吓人的”余小刺的徒弟说话时,牙关和嘴唇禁不住地抖动。
“别紧张,这是风吹竹子的声音。”篾匠在安抚大家。
“风吹竹子可不是这样的声音。”五侯瓮声瓮气地反驳篾匠的说法。“我们在阳山的家,房子旁就是竹林,我听了那么多年都没听到过这样的响动。”
“竹子跟竹子是不一样的,另外种下的竹子在间距和排布上有所区别,这些都会导致风吹竹音的差异。就是同样根竹管,没窍眼就是吹火筒,有窍眼就是笛子,你说它们发出的声儿能一样吗”不知道篾匠这样说算不算偷换概念,不过憨厚的五侯铁定是辩不过他的,只能恹恹地住口不说话了。
竹子就在岭子顶过去十来步,这竹子真的与其他地方的不同,黑黝黝的颜色,干高枝少,叶子也少,不过叶片很大。而更大的差异还不是这些,而是篾匠说的那样,这些竹子真的像笛子那样有窍眼,呜咽之声可能正是风吹窍眼的缘故。另外这些竹子靠的很近,风吹摇摆后,枝干、竹叶会不时地碰撞摩擦。
“定魂笛竹”周天师到底是有见识的,一下就辨出竹子品种。
第四章踏浪挥霂第三十四节尸地定
中吕山坡羊
笛竹横秀,石坡藏垢,上下千步出意筹。
夜尸动,破土手,八仙位亲疏前后,窥情神魅迷难搜。
奔,无处走;定,也难留。
“那是传说,什么笛竹排音定三魂,说这种竹子是阎王爷专门种在阳间定镇不愿转世的孤魂野鬼的。其实是这柱子节痕、枝尾沁出的露液是甜的,这才招了蛀虫钻了许多孔眼出来。”比周天师更懂竹子的还有篾匠。
“可这些竹子排音定魂的种植方法却是要人种出来的。”周天师说得没错,这样整齐排列,靠得很近很整齐的竹子,只有人为种植才会出现。“总不会是为了美观好看,肯定是派什么用场的。”
“是的吧,这不,至少现在就吓得我们心惊胆战的。”篾匠只是在说自己的判断,没有要顶撞谁的意思。在他看来这些竹子除了能发出些声响外,真的起不了其他什么作用。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听老人话,吃亏在脚下。叫你掰竹笋吃,你偏要嚼竹子,那倒也好,到时候屙出个竹凳子挂屁股上,到哪儿都能坐。”水油爆也许是觉得篾匠的话刺伤到了大家,因为刚才那阵声响的确是让大家害怕了,也包括自己,这才忍不住也出言语刺扎篾匠。
祝篾匠笑了笑,没搭理水老头,也许在他的概念中,老水这样的话也和他说的一样,实话而已。
“别说个竹子没完了,赶紧走吧。瞧这岭子下乌压压地,应该是片树林,下到那里我们就住脚歇劲。”余小刺嘴上说着,脚下却没有动地儿,只是把目光在篾匠和周天师之间转来转去。
周天师看了大家一眼,本来好像还想说些什么的,忽然微微一笑,没再坚持自己和篾匠的分歧。
篾匠也笑了下,没多说一句话,顺了顺腰间的篾条,拍了拍斜挂布囊中的蔑刀,然后率先挤开排竹,往岭下走去。
柳儿本就始终靠在篾匠旁边的,篾匠这一走,她赶紧吐气,也一下从竹子的间隙中钻了过去。
五侯是跟着柳儿的,不过他粗厚的身体要钻过竹子间隙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于是索性朴刀斜下一插一撬,把根小碗粗的竹子从尾部削断。这就像是在墙上开个个门,后面的人从这里鱼贯而出。
最后一个过去的是水油爆,刚钻到排竹这边,他便像个狗一样提鼻子四周闻了闻,然后眉头拧得紧紧地。
柳儿过了排竹后却没有马上向前走,因为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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