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季于是就只看了他一眼,就重新合上眼睛。
重伤失血之下,她只觉得累,无力去思考更多的事情。
不停地睡睡醒醒,苏季真正再清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在这两天里,每次她睁开双眼,无论是在白天还是在夜里,总能在第一时间看到墨远宁的身影。
他似乎从未离开,不是守在病床前,就是坐在病房的沙发上撑着额头休息。
如果苏季不是在昏迷前看到了他脸上的神情,她真会以为他深爱着自己,才会如此对她关怀备至。
她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刻的墨远宁,他的脸上带着她从未见到过的冷酷和残忍,陌生到可怕。
醒来后,她先将视线移到病房的屋顶上,等待焦距逐渐清晰,才又移回床边。
墨远宁正在床边守着,看到她的目光,就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小月,伤口还疼吗?”
他大概几天都没有怎么休息,不仅脸色有些不好,眼睛下也有了淡淡的青色瘀痕。
苏季扯动唇角,蛮强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她不明白事到如今,他怎么还能如此坦然的在她面前做戏。
她明明记得那时他的目光在倒在地上的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久到她从满心惊讶再到震惊不甘,也让他足以看清楚她脸上每一寸表情的变化。
他们都应该彼此心知肚明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他的这种态度还真让她觉得好笑。
应该是看到了她眼中的不屑和讽刺,他顿了一下,才又笑了笑说:“看来小月你是真的清醒了。”
他这么说着,就从床头拿过一叠文件,半是强硬地将一支笔塞入她的手中,语气却还是那样温柔:“小月,你才是苏氏的董事长,有很多地方,必须要你的签名才可以。”
苏季只微滞了一下,随即就了然,她父亲多年经营,去世时虽然仓促,又怎么会不留下后招。
她记得那份遗嘱里规定她和哥哥两个人共同继承苏氏,但这个继承却是有条件的,在继承遗产的同时,她和哥哥都签署了一份文件。
在那份文件里规定,一旦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死去,包括对方以及子女配偶在内的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继承他们的财产,属于他们的那部分财产会被自动捐献给慈善机构。
她那时还有些不理解父亲这么做的原因,她爱着哥哥,哥哥也爱护她,他们绝不会互相争斗,又怎么会需要这种奇怪的条文约束?
现在她才明白,他们兄妹固然是相亲相爱,但却不代表他们身边没有觊觎这份家产的人。
比如此刻的墨远宁,他早已不再遮掩温柔表象下的欲求,她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医院抢救:墨远宁想要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还没有拿到,怎么肯让她就那样死去?
她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握了握笔,去那些文件上签字。
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她做什么动作都有些吃力,墨远宁甚至细心地伸过手来微微拖住她僵硬的手腕。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到她的手上,明明是那样温暖,她却觉得有止不住的寒意入骨。
在终于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她任由眼眶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去。
她手腕上墨远宁的手指也微颤了一下,而后他俯身过来,用温柔有力的双臂轻环住她的身体。
她靠在他肩上,无声地哭了起来,她忍在喉咙里的抽噎带动着全身的肌肉,伤口处更是止不住地抽痛,于是哭到最后,就全是生理性的反应,更加无法遏制。
墨远宁环抱着她身体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越收越紧,他亲吻着她的脸颊和头发,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尽力想要将她安抚。
可她还是哭得久久不能平静,这大概是她有生之年,哭得最为狼狈的一次,也将是她在墨远宁面前,最后一次落泪。
在住院一个月后,苏季终于能够出院回家。
她伤口太深,一个月不足以痊愈,再加上失血又多,因此就算出院,也苍白着脸色,裹在宽大的外套里更显单薄。
上了车墨远宁就将她抱在自己怀里,轻声说:“到家还有段时间,靠着我休息一下。”
墨远宁的胸膛一直都是温暖的,苏季没有拒绝,顺势靠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即使她现在再明白墨远宁的真面目,她也无法立刻就抵抗身体的本能,她爱了他四年,到此刻为止,连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都还仍旧迷恋。
而墨远宁的动作也异常温柔,他环抱着她的身体,侧头轻吻她的前额。
至少在她面前,墨远宁称得上是一个尽职的爱人和丈夫,他对她一贯温柔,在很多事情上,也像是非常在意她的感受。
他们结婚后,苏季还在攻读硕士学位,她入学早,21岁就拿到了学士学位,按着苏伟学的意思,接下来又开始读硕士。
好在她的学校就在本市,专业的功课也不算繁重,所以并不影响和墨远宁的相处。
她常常在结束一天的课程后,回到家里等待下班的墨远宁回来,然后再和苏伟学一起吃晚饭。
苏禾从十几岁开始就常年居住在国外,自他走后偌大的苏宅更显得空空荡荡,多了一个墨远宁,反倒更像一个家。
她记得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她赶回家时天色已晚,四野漆黑,连司机都忙着去车库停车。
她独自走进家门的时候,有一刹那间觉得害怕。
宅子太大,门厅又深,身后雨声震耳,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有些陌生。
但这时候她却突然听到了轻快的脚步声,接着她看到了那个匆忙从玄关后走出来的身影。
墨远宁似乎也是刚回来不久,连上班穿着的正装都没有换下来,看到她却先笑了:“小月,路上还顺利吧?”
苏宅坐落在半山上,回来的路上有一段山路,雨下太大的时候的确有些不便和危险,苏季回以微笑:“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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