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得了吧。”林氏摇头,“时间和生活会把人的性子磨平的,那会儿离我离开二零一四年都有十一年了,早就习惯这边的按部就班了,我也从来不觉得小说里那些穿越女的剧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毕竟那会儿……我也已经三十七岁了。”
……命运真神奇,这林氏在穿越前明明只比她大一岁,现在按年龄算,她却差不多可以叫林氏一声阿姨了!
“瑞王想杀我灭口来着。”林氏笑出了声,“我么……我告诉他我知道他想要什么,而我有一种奇毒,根本验不出来,但我不会给他,他若想用,就留我一命。”
沐容瞠目结舌:“然……然后他就信了你了?”
“哪有那么容易?”林氏仍是轻松的口气,“我努力了好久才让他信了我,就连那砒霜他也试过。”
沐容没心情多听这个过程,这种一环扣一环的考验及接受考验的情节想想就知道必定很长,她要听的是重点:“那你为什么帮他?你知不知道他在叛国……”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林氏反问她,“人活着,首先得让自己过好,不是么?他帮着我当上了尚仪,管着上千号人,谁来当这皇帝和我关系不大。”顿了一顿,又补了一句,“再说,我也经历过一次皇位更迭了,如果父亲病逝儿子继位顺理成章,瑞王为什么不能推翻他哥哥当皇帝?”
“可是他叛国!”沐容争辩道,“他勾结靳倾人。你知道靳倾是怎么回事……等同于汉朝旁边的匈奴、明末的女真、侵华的日本……他们在旁边虎视眈眈的,烧杀抢掠什么都做尽了,你还帮着瑞王和他们联手?若是他们侵略进来呢?你想过后果么?”
那些仅在历史上读过的大屠杀……
“死去的人可不仅仅是个数字!”沐容继续吼道,有些怒意。
“不是个数字又是什么?”林氏淡看着她笑问,“和你有关系么?政权,本来就是人和人肮脏的内斗,谁来统治这个地方、是什么血统,有差别么?”
沐容懂了,这是活生生的“三观不正”的例子。诚不想再和她多争,却又咽不下一口气,想把自己的心思说个明白:“你特么真是白读了那么多年书!老天提前撞死你不让你考研真是为民除害了!”
沉了口气,一见林氏要开口说话,沐容赶紧先续了言:“你丫给我听着!点背别特么赖社会!别说你来大燕混得差了,睁开眼睛瞅瞅你在二十一世纪都特么干的什么事!投毒,你那叫谋杀好么?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你要脸么?别一口一个谁来统治这个地方都没关系,谁给你的勇气开着上帝视角装蒜啊!我告诉你关系大了!搁现代是搁古代也是!”咆哮得有点累,沐容缓了口气,“你丫吃着这块土地上长出来的粮食喝着这儿的水……从二零一四过来你铁定还受过义务教育对吧?所以甭怪这怪那,也别告诉我现代体制或是大燕哪儿不好,再不好也没你这么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的!”
沐容开了很久没敢使用的咆哮状态,从前在网上跟人骂战可以连吼一晚上不带喘气,阵地遍布腾讯天涯微博微信,现在么……略有减弱。
减弱不怕,对面的林氏已经反应不过来了——她可是一连十三年没机会使用咆哮技能。
“得了得了!我都懒得跟你争什么民族大义了!可你总该知道出车祸死了残了的很多吧?你丫没死没残还活得了个新生,连蓄意谋杀的罪名都省了,知道感恩不?能大彻大悟不!再穷凶极恶的临死都还有个忏悔呢,你丫倒好,没死归没死,重获新生了接着仇视社会接着玻璃心是吧?是,谁当皇帝跟你没多大关系,但投毒谋杀本来就不对好吗!不要绕过这一环好吗!!!”狠然磨牙,一肚子火,“我看阴曹地府那帮人真该换了!简直一群神经病!玩忽职守草菅人命什么的都算了!心理变态到底凭什么穿越啊!直接收了去好不好啊!”
沐容觉得一年多没处发的脾气这回全跟这货发了,三观不正什么的,骂起来不用留情面不用给面子,顺带吐槽了一下那坑爹的判官,真是畅快……
另外,她也很清楚这种人是……骂不醒的,基本病入膏肓,没救。所以经验告诉她,这会儿得见好就收,自己发泄爽了就撤,别琢磨着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脑残可以拯救,但没脑子的没法救。把自己弄得跟佛祖似的慈悲为怀,非得开着光芒拯救她的话……多半议论到最后憋得自己内伤。
所以……当林氏缓了缓神,打算跟沐容争上一争的时候,她惊讶地看着沐容迅速转了身,摔门就走了。
“……”林氏呆坐牢中。
网络骂架是缓解现代生活压力的方式之一。
面对面骂架是缓解古代生活压力的方式之一……吧。
总之沐容骂完之后觉得神清气爽,骂的时候甚至没过脑子,怒火中烧地想了什么就说什么,骂完离开了静了静才觉得哎呦自己刚才好过分……
本想见完了她再去见见龄兮,这么一来又没勇气了,因为骂架是有惯性的,搞不好她又忍不住再骂一顿。
不合适,而且怪累的。
于是就先回了成舒殿。
恰有御医在给皇帝请脉,沐容在旁听着,果然中毒症状已比昨天减轻了些许,说明今日吃食中无毒。
甚好甚好,下毒这事可算没来个“后继有人”。
御医告了退,不一会儿十雨奉了煎好的药来。仍还烫着,沐容也显得没事,就接过来慢慢吹凉。
坐下时一瞧十雨的手倒是一怔,“咦”了一声,问道:“怎么把指甲剪了……”
御前女官没什么重活,所以不必怕长指甲不方便。一个个都把指甲留得修长,再涂上好看的颜色,让沐容一度觉得跟御前开个美甲店一定赚钱——可惜她没那手艺。
于是突然出现个指甲剪了的格外显眼。
被她这么一问,皇帝也循声看了过来,十雨一阵惊慌:“陛下……那龄兮……所以奴婢……”
说得磕磕巴巴,沐容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倒是皇帝了然一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这个,没疑过你。”
便挥手让十雨退了下去,喝了药,才向沐容解释说:“龄兮就是把砒霜藏在了指甲里,分量极微。”
沐容恍悟状:下毒小达人啊,怪不得她在御膳房苦哈哈地闷了两天都没找出什么来……合着就没在膳房下毒。龄兮这御前的人,布膳的时候手指轻一弹就搞定了嘛……
弹指间,陛下您差点灰飞烟灭……
扯回神思,见皇帝一手支着额头,衔着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沐容看了看衣服,没什么不妥:“……怎么了?”
“嗯,看你缺心眼呗。”看出沐容心情不好,贺兰世渊神色淡淡地惹她。
“……”沐容一下转移了注意力,心说我怎么又缺心眼了?我刚回成舒殿好像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缺心眼的事吧?
皇帝便循循善诱道:“知道十雨为什么把指甲剪了么?那是为了避嫌,怕自己是瑞王送来的人脱不了干系。”
……哦!
沐容恍悟了,十雨想得很明白,她却明显没想这些,而且她还是差点嫁了瑞王的人呢!
自问觉悟不高,沐容脸不红心不跳地抬了抬下巴,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嗯……天掉下来碗大的疤……”话音没落即刻纠正道,“……这句不对!反正谁怕谁啊,奴婢和十雨要帮瑞王早就帮了,戳穿他兜个圈子干甚!”
美目轻翻,端得一副不怕死的样子。贺兰世渊看得笑了,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思量着向她道:“饿了……难得今天什么都没毒,宵夜你吃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