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利亚却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表情。
“哈哈哈哈,”尤涅斯倒在地上,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海因里希居高临下的紧握剑柄,眉头微微一皱,突然脸色就变了——
只见那洞穿心脏的伤口中竟然没出多少血,就像刺进了虚空中一样,尤涅斯就这样笑着抓住胸前的刀锋,用力将它一点一点拔出身体,然后坐了起来!
海因里希瞳孔微微紧缩:“你……”
那黑洞洞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全部愈合,很快连翻出的血肉都隐没在了黑甲之下。与此同时尤涅斯一伸手,身后时空如无形的漩涡般扭曲,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虚空裂缝:
“——你现在知道他会怎么说了?”
海因里希一愣,刚要上前动手,就只见尤涅斯转头对西利亚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倒头翻进了黑洞之中!
几个暗星武士身后也都出现了相同的时空入口,此刻都纷纷冲了进去。帝国士兵想上前拦阻,但那黑洞中有种天然的排斥力,其他人刚靠近就被重重推了回来——顷刻之间,会场中这些暗星武士,除了横七竖八倒了几个死的以外,其他竟然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
“这是……”刀疤男脸色铁青:“这是怎么回事?!”
“五维空间技术,”西利亚还没开口,海因里希就替他回答了:“甚至连他们的黑甲里也有空间装置,绝对无懈可击的防御措施。”
他转向西利亚,苦笑问:“所以你本来是想说什么的?”
“没什么,”西利亚淡淡道,“勇于尝试是件好事。”
海因里希顺手收起狴犴,金剑重新变为一只毫不起眼的黑色手环套在他胳膊上。他走下废墟,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西利亚,哼道:“真是惊天动地的回归啊。”
“……”
“可惜联盟还像是以前一样软弱无能,只能任凭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开战……话说回来,那几位议员看着还真是眼熟呢,我以为他们也早该殉国了才是。”
海因里希回头盯着道格拉斯,后者铁青着脸向后退了半步,忍无可忍叫道:“西利亚!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西利亚打断了他:“我以为暗星堂走了,你应该会比较识相的躲起来才对。”
道格拉斯脸色立刻变得相当精彩。
看着西利亚把毒舌技能施展在别人身上总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海因里希对几个魂不附体的议员笑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别担心,今天不会再有人见血,我向各位保证你们头顶的炮口不会真正开火——如果一定要给它们的存在做个定义的话,起码今天,它们都是作为礼炮而存在的。”
他向西利亚的方向深深颔首,姿态相当谦逊,但眼底一直闪烁着亮度骇人的光芒。
西利亚一哂,并未答言。
倒是道格拉斯沉下脸,咬牙问:“礼炮?庆祝你兵不血刃拿下联盟政府的礼炮吗?!”
“联盟政府在五十年前宣布投降的时候就已经灭亡了,各位现在不过是它的幽魂,妄想借助暗星堂的野心和贪婪对帝国造成微不足道的困扰而已。”海因里希顿了顿,声音高傲而清晰:“——但我仍然宽容的宣布帝国将与联盟议和,事实上,今天我就是为这个目的而来的。”
那一瞬间高台上的议员们脸色都变了,各个精彩纷呈不一而足。
“……”道格拉斯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僵硬半晌才破口大骂:“谁说要跟你议和,谁有权力——”话音未落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难以置信的看向西利亚:“你——!”
“我可没这么答应过。”
西利亚声音不高,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到了他身上,第九舰队的指挥官们更是眼神炯炯连眨都不眨。
海因里希不由笑着摇了摇头:“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西利亚?你明知道现在第九舰队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军部那个位置也一直为你保留着……况且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颗星球上所有的联盟武装加在一起都无法与第九舰队抗衡,一切反抗都注定会导致和五十年前一样的结局。”
如果内心也能发出声音的话,场内所有帝国指挥官一定都在嘶吼着为皇帝加油,几个靠得近的紧紧握着拳,脸颊肌肉都紧张得微微发抖。
然后皇帝果然不负众望开始打感情牌了:
“其实这半个世纪以来,第九舰队每十年都会专门去一趟红土星祭奠你,西利亚。也许你不熟悉他们,但他们对你的熟悉完全不比任何一个光耀军团士兵少,他们对国家的信仰和忠诚,也并不比联盟士兵虚假半分。”
“值得夸奖,”西利亚微微一笑。
海因里希仿佛受到鼓励般上前一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共戴天的仇恨,虽然立场不同,但对于人类未来的希望和努力是一样的。联盟被取代完全是时代的选择,你知道如果没有帝国也会有其他东西,因为没有哪种政体能万世永存,联盟只是到了应该走下历史舞台的时候。”
“正因为如此,我请求你抛开国家和政体的界限,和我一起看向人类共有的未来——不论是联盟还是帝国,或者是以后出现的其他政体的公民,他们所共有的利益和未来……”
海因里希顿了顿,沉声道:“所以今天我不希望用流血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历史上曾出现很多用和平演变的方式化解战争的伟人,希望今天我们也能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这样当千百年后人们翻阅史书时,也能看到此时此地此刻,人们是怎样用睿智而和平的方式向前推进历史的……”
啪,啪,啪。
“真是天生的演说家啊,海因里希。”西利亚抬手轻轻鼓掌:“史书应该把你这番漂亮的言辞也一并记下来才对。”
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在微笑,但笑意并未到达眼底,海因里希心中顿时微微一沉:“我只是在尽力避免流血罢了。”
“感谢你五十年来不变的盛情,但我注意到你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头顶上的炮口可没有移开半分……”西利亚抬头向天空看了一眼,无数勘探镜头顿时将他眼底的揶揄映到了舰队大屏幕上,很多指挥官顿时尴尬的别开了目光。
西利亚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又转头望向皇帝:“联盟是不可能被帝国和平演变的,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今天的流血冲突势不可免?”
海因里希表情镇定,但脊背上的冷汗已微微湿透了衬衣。
每个人都有弱点,哪怕身为皇帝也不例外。西利亚也许不知道他的弱点在哪里,但现在无疑已经准确击中了那一点——
他怕招降。
银河大战上百年,帝国招降联盟败军无数,到末期可以说就是靠政治对话和招降来解决问题的。海因里希一度对自己的政治口才极有信心,直到五十年前红土星,他人生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招安失败,西利亚元帅断然拒降,自杀殉国。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语言的力量有多苍白,他不是输在了政治能力上,而是输给了虚无飘渺的可笑的联盟精神。
痛苦如阴影般在海因里希心头横贯了整整五十年,无数次午夜梦回,每当他想起红土星夜幕下的沙海,都会反复问自己:如果再来一次,我能说服西利亚吗?如果再多一些时间,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gu903();——然而不论如何反思,结论都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