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很在乎这只鹰的性命?”霍兹米尔的问话忽然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伸手摸了摸阿泰尔的头颅,我忙抓住它的脖子,及时制止它的自卫性的攻击,却还是啄破了他的手。霍兹米尔在试图博取我的信任感,尽管不知他出于什么动机,但我非常感激他救了阿泰尔的命。
“谢谢。”我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背,放缓嘴角,“将它弄到笼子里,你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霍兹米尔无声莞尔,为我弹掉一根粘在肩头的羽毛,神态十足似一个审度儿子的父亲:“它很像你,宁可死也不愿被困在笼中,生而高贵。”
我的目光不自禁的落在那破损的笼子上,越过诺大的白色殿群,呼吸不稳:“我可不高贵,只有高贵的金丝雀才愿屈于笼里。”
“冒昧的问一句,王子殿下在亚美尼亚过得如何?你的母亲还在世吗?”
这一句像针尖蓦地扎痛了我,转而我又感到吃惊,亚美尼亚国王和王后双双健在,他怎么偏偏想到问我的母亲?他知晓我能用波斯语交流,便应该能猜到我并非真王子,却明知故问,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阿尔沙克,但我感觉你不像那只金丝雀。”霍兹米尔补充道,似在小心翼翼的进一步试探:“你是孤儿吗?”
我戒备的瞧着他,垂下眼皮,避而不答:“霍兹米尔王子,不知可否请你为我照我的鹰,假如它挣扎,就蒙住它的眼睛,它就不会乱动了。”
“好的,蒙住他的眼睛。我知道了。”
他望着我别有深意的回答,眼神里透出一种悲悯与疼惜。我下意识的攥紧拳头,后退了一步。
“等等。”霍兹米尔欲言又止。
我顿住脚步,疑惑的看着他。
霍兹米尔几步走上前来,他的手按在我的手背上,目光扫过我的身体:“如果王子殿下需要什么帮助,请来找我。”
不知是否是错觉,我感到一股热流从他的指尖汇入皮肤,一瞬间腹部的不适似乎减轻了许多,我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恕我直言,我不是有意冒犯您……”霍兹米尔盯着我的眼睛:“尤里扬斯陛下的身体非同常人,王子殿下少与他发生接触为妙。”
脸皮像被滚水浇过,我敏感地走开几步,又听他追上来的脚步声,像是很急切:“记住,别让他再碰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的身体会发生一些变化,相信我,你不会愿意承受。”
我的心里冒出一股疑惑,但挥之不去的屈辱感犹如一道猛兽扑来,逼得我匆匆逃离了露台,将霍兹米尔远远甩在后面。
逮到那些跟踪我的家伙,我命令他带我去找弗拉维兹。他们是一群宦官,我认得他们原本是君士坦提乌斯身边的侍官,但惟独不见那个最受宠的欧比乌斯。
一问之下,我才知道他进了监狱———并且是弗拉维兹亲自下的令,罪名是涉嫌与提利昂合谋,刺杀了君士坦提乌斯,意图篡位。
“这是早有预谋的。一个野心勃勃的蛀虫,就是他蛊惑奥古斯都接纳了那异端邪说般的阿里乌派教义,从内部腐蚀了皇庭。”一脸惶然的小宦官这样形容道。
但我却无比清楚,欧比乌斯只是弗拉维兹的傀儡,被牵出来顶罪的牺牲品。
弗拉维兹在这场明目张胆的政变中俨然成了正义的勇者,不但及时命令禁卫军镇压了叛乱,保护了重臣们,更在一夜之间揪出了幕后凶手,为这帝国的舞台上演了一出引人瞩目的护国英雄的戏码。
我忽然想起昨夜的情形,大火里他从容不迫的身影。
弗拉维兹就是特洛伊之战里的木马,他的势力悄无声息的渗透了君士坦提乌斯的腹地,甚至扭曲了对方的信仰。待君士坦提乌斯众叛亲离,大意之时,便由内而外一举击溃。并且在这一切结束后,将残局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不仅是弗拉维兹,更是尤里扬斯,一个深谙阴谋权斗之道的棋手。
这样想着,我不禁感到浑身发冷。
元老院坐落在宫殿入口的广场上,离弗拉维兹的寝宫有相当一段的距离,光是步行到那我就已气喘吁吁,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一想到这是昨晚弗拉维兹的杰作,即使此刻衣衫整齐,我也感觉自己像被光天化日的剥尽了衣服。
缓缓接近一扇窗户,我侧耳凝听,传入耳膜的是一片杂乱的议论声,仿佛坐在剧院里观演,好半天才分辨出一个略为清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