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身材高大,站在那里足足比那个商人还要高出一个头不止。而且皮肤白皙,平常人家是很难得养出这样的人。
若只是这样,他一定不会在意。鲜卑贵族好佛,但道士平城也有。那个年轻道士和卖米粮的商人说好,将一只布袋拿出来,商人照着说好的价钱,_倒了几斛麦子进去。
道士扎好袋口,将那一袋子换好的粮食背在背上,转过身来。
莫那缕看到了那个道士的正面,眉头蹙起。
那道士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他抬头看了看,发现一个衣饰华贵的人正在盯着他。
清则知道自己的面容和旁人有些不太一样,下山入城采买的时候多会遇见这些事。所以他平常能不进城就不进城。这一次也是上头的几个师兄都走不开,所以他才带着师弟下山来。
坐在马上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鲜卑人,他虽然头发花白,但是一双眼睛极其锐利,看着他的时候,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清则垂下头将肩上的袋子向上拖了些,脚下的步子走的更快了。他不想这次下山有甚么意外,也更加不想遇到甚么和宫廷有关的人。
“师叔。”后面跟着的道童瞧着清则脚下走的飞快,一路跟着几乎是在跑了,几乎踹不过气来。
清则听到后面师侄的声音,脚下一顿。他回过身来,发现方才盯着他的那个鲜卑人已经不见了。
他悬在喉咙口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方才师叔走的太急了,对不住。”清则见着道童一张脸上全是潮红,知道师侄一路跑过来跟上他十分吃力,
“待会师叔给你买好吃的。”
清则这话一出,道童立刻高兴了起来,兴奋的连连点头,“还是师叔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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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那缕抱着一肚子的疑问回到家中,一直到马进了大门,他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楼氏听说他回来了,出来迎接,一出来就见着莫那缕眉头紧蹙,满脸的奇怪。
“你这又是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有甚么事?”楼氏见状问道,楼氏不仅仅是管着这个家,就是外面的事她也会管。
甚么女主内,她可不信奉那一套。
“你说,这世上有长相那么相似的人么?”莫那缕扶住妻子的胳膊问道。
“不是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么?又有甚么奇怪的?”楼氏不知道莫那缕在外头是受了什么刺激,夫妻俩说话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有甚么只说就是了。
“……”莫那缕还是觉得有些诡异,但是楼氏下一句话,就让莫那缕将这事暂时的放在一边。
“今日阿何想要进宫见太后,又被宫里头打回来了。”楼氏说起这个幼子新妇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鲜卑女子彪悍善妒,楼氏也是一样,管的莫那缕身边莫说妾侍,就是连个稍微有姿色的侍女都没有,莫那缕的子女都是楼氏生的。楼氏养过女儿,知道要养大一个女儿有多辛苦,对何惠她也没有甚么要折磨新妇的意思。
毕竟自家女儿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她一个磨挫新妇的名头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她的女儿?
但是何惠是真的让她头痛,事事要强。就是她原本不想为难人,都要出手教训她一下。
“进宫?”莫那缕有些不耐烦的蹙起眉头,“进宫作甚?”
宫里留守的几个女人,能主事的只有萧皇后,但是萧皇后和他们并不是一条心,反而和那些汉臣是一块的。当时朝中商议立皇后的时候,那么多的汉臣几乎全站在天子那边。
“阿何是说和皇太后说一说家里的事,让宫里体谅我们的难处。”说起这个,楼氏自己都觉得脸红,如果真的要说,也是她这婆母去找亲家母,然后豆卢氏进宫和皇太后说好一些。如今这新妇自己直接进宫,倒是把她这个阿家给丢在一边了。
“胡说八道!宫里的那个太后自己都是江里头的泥菩萨,还能管我们的事?”莫那缕一听差点笑出声,“别让她进宫丢脸。”
“这个我也知道。宫里也没见她,可不眼下正在自己房内发脾气呢。”楼氏想着待会自己的儿子还要去哄,心里就老大不舒服。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竟然到头来要到别的女人那里说好话,她就老大不舒服。
“别管她。”莫那缕对于这个新妇,耐心几乎没有。也幸好没有闹到他面前来。
“说起来也奇怪。”楼氏和莫那缕相互扶着走到室内,脱去了脚上的靴子。“陛下出征之前太后还好好的,结果过了几日太后就病了,而且还不能见人。五娘也算是太后最喜欢的侄女了。”
何太后喜欢何惠这个侄女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不然也不会因为江阳公主和何惠之间的事,就将江阳公主宣召入宫训斥一顿了。
要知道皇家在公主和外姓人之间,基本上都是偏袒自家人。当年陈留长公主打死宋王私幸的侍女,还让人剖开侍女肚腹挖出成形胎儿差点将宋王吓出问题。皇室也是轻轻带过,直接让这对怨偶和离了事。
陈留长公主和离之后过的各种滋润,完全看不出天子和太皇太后对陈留长公主有甚么惩戒。
天子对宋王还是那么的礼遇呢!
“宫里去和不去都是一样的,莫要浪费力气。”莫那缕在床上坐下,他拿起一只鎏金长颈壶,给自己和楼氏都倒了一杯酪浆,“恐怕这会的太后已经被皇后给制住了。”
楼氏原本正要拿起杯子来喝酪浆,听到他这么一句,险些将手里的杯子打翻。
“皇后?!”楼氏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莫那缕,“皇后怎么能……”她张大嘴好久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将自己的舌头找回来。她压低声音,“那可是她的阿家!”
平常新妇不是要恭恭敬敬的对待阿家么?宫廷里又是那样一个讲究规矩的地方。
“怎么不能?”莫那缕见着妻子如此,不禁笑出了声,“她们萧家女人最是胆大,不说长信殿的那位,就是如今的中宫,也是胆子相当大,她姑母不敢做的事她都敢做,这对姑侄两个,一个比一个胆大。这样的小事还算上甚么呢。”
楼氏顿时哑口无言,说起来皇后还真的是胆大,以前那么多后妃都不敢的事,她就做了。生下了皇长子,不但没有把命给丢掉,还做了皇后。
这位的运道还真的好到让人感叹的地步。
“姑侄两个都不是善茬。”想起当年的事,莫那缕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楼氏这回是没话说了,她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比起当年,何太后还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我以后不会让阿何入宫了,别白白的给家里引来祸事。”楼氏思索一会后答道。
如果皇太后真的被皇后压制住,那么现在宫廷里说了算的就是皇后。楼氏知道自家和皇后并不亲近,到了眼下就是想要亲近也不可能。两家的立场就不同,如何能走在一处?
“嗯。”莫那缕应了声,“你也和七郎说一说,让他劝劝他的新妇,别老是没事找事。想着和公主争锋。”
“这事七郎说甚么,和七郎无关。”楼氏说起这事就气愤,“我们辛苦养出来的儿子,不是来哄其他女人的。”
莫那缕听这话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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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妙音在宫中也是度日如年,她不知道那边拓跋演到底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将那些鲜卑贵族的耐心彻底耗费干净。
她要看着平城不能有事,同样的宫廷中也不能有事,所以她才对何太后那样。
宫中,她手指摩挲着手下的漆盒。拓跋演一走,朝事有门下省和其他处置,不会因为没有了皇帝,就方寸大乱。
她在平常就是等消息,另外防备那些鲜卑贵族。拓跋演那一招,估计那些鲜卑贵族都以为皇帝南征去了,
萧丽华在一旁看见,轻声问道,“到如今,三娘还在担心甚么?”
萧丽华和忧心忡忡的萧妙音不同,她知道这段历史,所以要说担心,半点也没有。
“你家清河王也和天子在外,怎么不见你担心一下?”萧妙音回过身来,对着这位堂姊笑道。
萧丽华一笑,“有陛下在,怕甚么。”
萧妙音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那件事,办好了没?”
萧丽华面色一肃,和方才言笑晏晏的模样完全不同,“都办好了,不过那东西遇火十分易燃,若真的派上用场,恐怕平城都得烧掉一半。”萧丽华自己就吃过这样的大亏,房子烧了还算是小事,就怕伤了人命。
上一回的事,让萧丽华简直不敢忘记。
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用这个的。火药相对于这个时代的冷兵器要强大许多,但是一旦使用,就是成千上百的人命,那些鲜卑贵族她不管,但平城内还有许多平民,依照这会的房屋构造,起火只会□□一片,若不及时扑火,到时候一个坊都会烧完。
“三娘,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这东西的配方还是萧妙音给她的,现在萧妙音要用那些了,她又担心。
“这东西谁又能真的放心下?”萧妙音叹口气,她伸手覆住萧丽华的手。“原本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的。”
萧丽华的了萧妙音这一句承诺,浑身上下才放松下来。
“只要陛下那边传来消息,而那群老人家能够老实。那么这一批东西就完全派不上用场。”萧妙音想起什么,眼神闪了闪。
萧丽华也沉默下来。
说是只要这些鲜卑老家伙老实,但是这群老头子作威作福了一辈子,如今被一个年轻皇帝骑在头上,他们哪里能够忍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