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待会李家人肯定会抢在郭家之前上门闹事的。”萧佻双手拢在袖中说道。
士族终究还是讲个脸面,郭三如此行事让李家脸面大失,不将郭三的脸面彻底剥完才怪。
果然,等把郭三打走,门里面弛出几辆犊车而去。
萧佻转过头看着高季明,“还要去看么?”
“不了。”高季明和萧佻一样,袖着双手靠在车壁上,“还是回去吧。”
“我觉得郭三这事一出,说不定还会回头去找你阿姊。”萧佻似是无意的说道。
“他还有脸?”高季明一听这话立即就怒了。
“为何没脸?”萧佻拿起塵尾装模作样的挡在脸前,“这如今郭三的名声算是被毁个干净了,谁愿意把小娘子嫁给他?要是一直不娶妻,睡婢女也不像个样子。况且你阿姊和他还有个小娘子,做阿娘的总是为儿女着想,万一郭家拿着小娘子来说项,怎么办?”
高季明一下哽住。
萧佻笑了几声,“还是快给你那位姊姊看个好郎君吧。”
萧佻对这些事向来没太大兴趣,若不是好友的事,他都没什么兴趣。
“……”高季明半信半疑,心里还不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厚脸皮之人,结果等过了两日,真的等到郭家主母上门了。
而且上门来是为了求复婚一事,郭家把话说的很可怜,什么被蒙了心什么的,还有小娘子在需要照顾。
结果前亲家母一开口就让郭家娘子无话可说,“小女已经于前日和太原王氏的一家郎君定下,实在恕不能从命。”
高季明听到这句话顿时乐了,此时妇人改嫁是常态,渤海高氏的门楣比不上琅琊王氏,但也是士族,士族之间联姻,也不会对女子有太大的影响。
那郭三品性成那样,要是还将做亲家才是祸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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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佻入中书学已经成定局,原本按照往例,他有父荫,但他却要入中书学。
族中子弟要上进,东宫自然高兴,甚至还破天荒的宣召萧佻入宫。
萧佻在此之前一直是白身,身上毫无半点官职,而且连入宫的门籍都没有,自然是没怎么见过东宫。
萧斌唯恐自己儿子见到姊姊又闹出什么来,连忙拉住他说了一大通的话,萧佻到了入宫那日,规规矩矩,没有半点平日里疯癫之举。
萧斌看着还是不能放心,干脆就和儿子一起入宫。
今日博陵长公主也在,她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萧家是棵大树,尤其最近东宫要废黜皇帝,不管立哪位皇子,和她这个姑祖母都没有任何关系。倒是其他的公主时不时就来她这里打听一下规矩。
“陛下,燕王和燕王长子前来拜见陛下。”黄门入门禀告道。
“嗯,让他们进来。”太皇太后点点头。
她最近被一众大臣烦的不行,一个虚岁才十二的小儿,要废黜他竟然会惹来汉臣和鲜卑勋贵的坚决反对。
甚至李平昨日竟然跪在自己面前为她那个孙儿求情。
太皇太后想起李平心中烦闷更甚,李平此人心有多难暖热她知道。没想到到头来,竟然为了个小儿,跪在她面前求情。
修剪整齐的指甲陷入掌心。
“臣拜见太皇太后。”萧佻进来,双手拢在袖中对上位的太皇太后拜下。
“起来吧。”太皇太后只是在十多年前将弟弟一家子从六镇上接回来的时候,见过侄子,之后到今日还是第二次见。
她看到少年长身玉立,面容姣好,一身汉人的宽大衣袍,站在那里当真有几分芝兰玉树之感。
当年还只是一个咬着指头的小儿,如今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你便是阿佻吧?”太皇太后见着一表人才的大侄子,面容终于露出微笑。萧家最终还是要这些侄子们撑起来的。
博陵长公主坐在一旁,看着已经长成的萧佻脸色难看之极,当年她不忿,曾经想过毒死这个孩子,而且她还真的下手了。没想到那么点大的孩子,竟然知道将外来的膳食给身边人试吃,结果人没死,她险些惹了一身骚。
过了这么十年,这么个氐女之子竟然还真的长大成人了!
“博陵……”太皇太后眼风扫过博陵长公主,话语里含着两三分的冷意。
博陵长公主立即低下头。
萧佻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个继母,他知道这位继母在宫外可算是十分跋扈,没想到在太皇太后面前,竟然如此乖顺,简直是他身边的那些家人一样。
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太皇太后含笑道,“坐到床上去吧。”
萧斌和萧佻再次谢过,才到床上坐下。
“我听你阿爷说,你想要入中书学?”太皇太后问道。
“是,儿想入中书学。”萧佻微微俯下腰答道。
“你明明可以依靠父荫,为何……”太皇太后说起这个还带着些许好奇,朝中臣子,几乎都要封妻荫子,偏偏自己侄子竟然放着这么大好的机会不要,想要去做中书学生。
中书学生的确是一条路,但靠着父荫一上来便是官职,比起中书学生还是要好。
“儿在家中听阿爷说起,陛下多任用汉臣,行汉化之政,儿有心,想要为姑母分忧。”萧佻平日里喝酒服药散,看似疯疯癫癫,但是好话真的要说,他哪里会说不出口?
萧斌大喜,心想着这个儿子总算是懂事了。
博陵长公主如同吞下去一只苍蝇似的瞪着这个继子,这么多年萧佻的胡闹,她都不知道他竟然还会满口鬼话。
“善,大善!”太皇太后听了这些话很是高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博陵长公主忍了又忍,才将自己心里的愤懑压下。
萧佻眼角余光看见,温和一笑,端得是有君子端方之风。
萧佻从殿中出来,突然瞥见一个着鲜卑袍子的小童站在那里,恶狠狠的瞪着他。那小童是鲜卑人将头发披下的发式,发尾稍卷,一双眼瞳不是汉人的茶色或黑色,而是猫一样的琥珀色。
萧佻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小贵人,不过这位的身份也不难猜。
他走过去,清俊的脸上带着笑。
猫儿瞪圆了眼睛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少年,他努力的拿出气势,“放——”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人是太皇太后的大侄子,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讨厌他!
“常山王?”萧佻嘴角的笑有些放荡不羁,看得猫儿顿时火冒三丈。
“放肆!”猫儿的这声叱喝在萧佻看来不过是一只小猫在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只需要轻轻一下,就可以让这只小猫痛哭流涕。
“大王想救罗夫人吗?”萧佻丝毫不在意猫儿的那声呵斥,他低低问道。少年声音带着稍许嘶哑,但猫儿听来却不亚于雷击。
“……”猫儿警惕的看着自个姿容秀隽的少年。
萧佻直起腰,“臣觉得,大王可以多读史记中的列传,可得益良多啊……”
他说完,对猫儿一拱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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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演整整三日米水未进,他强撑着一口气,挣扎着活下去。
他不能,不能就这么死去。
拓跋演抬起头来,今日的天灰蒙蒙的,或许会下雪吧?
他正想着,殿门从外面被推开,冲进几行强壮有力的黄门,黄门从进殿内二话不说直接拖起拓跋演,外面已经放置好了褥子等物。
黄门将拓跋演拖到褥子上,将他四肢摁住,两个黄门抡起木杖向他的臀背打去!
木杖打在肉上的闷响不断。
被黄门摁住的手上手背青筋爆出。
他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