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钟平侯咬了咬牙,楚珩毕竟是他的儿子,此子无缘无故缺席元旦大朝贺,那可不就是楚家对陛下有意见么?
钟平侯心中郁郁,连忙道:“犬子不肖无礼,不堪大用,难当御前侍墨之责,难承太庙侍祠之荣,实在有负陛下深恩,皆是臣教子不严之过,臣实在未能料到竖子放肆如斯,居然连……”
皇帝放下杯子,打断他的话,倏然道:“因为朕让他去教太子习字了。”
钟平侯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教子不严?”皇帝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淡声道:“你这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漓山?”
钟平侯面色一僵。
“楚珩字写的很不错,笔画起落颇有风骨,你教的?”
钟平侯脸颊涨红,跪在地上没应声。
“那就是漓山教的了,这样看来,你这几句话若是放在你其他几个儿子身上,还算合适。”皇帝漫不经心地说,“但是楚珩,最起码教太子习字绰绰有余,算不得不堪大用,楚侯怎么看?”
皇帝字字诛心,尤其前半句,楚弘脸上抽动几下,艰难应了个“是”字。
“不诚心——”他话一落地,皇帝旋即提高声音,楚弘心头一跳。
“原先影卫报给朕的时候,朕还以为是他们弄错了,如今看来,楚侯是真的对朕有意见。”
楚弘这下才真有些慌了:“陛下——”
皇帝却再次打断他,面上本就浅淡的笑意彻底收敛不见,冷然说:“嘉勇侯世子徐劭曾因妄议御令、言行无状,被朕责命闭门思过。朕以为有了徐劭这个前车之鉴,这样的蠢事不会有人再犯,却不曾想,第一个重蹈覆辙的居然会是你!”
楚弘额上挂着冷汗,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缕猜测,只跪在地上,仍旧恳切道:“陛下!臣不明白,臣万没有……”
“不明白?朕看楚侯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无妨,那朕来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楚珩不该当这个御前侍墨,更不配去太庙侍祠,就该安安生生的待在武英殿里,做个有名无实的天子近卫?”
钟平侯心弦一紧,正欲否认,就听皇帝又道:“想好了再答,妄议御令不过闭门思过而已,但欺君罔上可是重罪。”
他顿时哑了声。
皇帝也不需要等他的回答,“砰”地一声拍了御案站起身,殿中内侍遽然跪了一地,他声音压抑着怒火:“这句话朕曾徐劭说一次,现在也对你说一次,朕不管你心里有多少不甘不平,大胤律白纸黑字,天子近卫升迁调补皆凭圣心独裁,楚珩是朕调到御前的,也是朕让他侍祠储君的,别人眼中的好事幸事,到你那反倒成了不守本分的错,成了大庭广众下供你训话的由头。钟平侯,你好得很啊,你到底是觉得楚珩难当重任,还是觉得朕难当重任?”
这话说得极重,楚弘脊背上凝着的冷汗刷地流了下来。其实昨晚叶氏那番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些心思不能当众挑明,一旦传出去,后果可大可小,如今皇帝与东君有了合作,正是与漓山来往的时候,当然不愿听见旁人对楚珩有意见。他事后不是没约束过与宴的族人,可还是被天子影卫知晓了。
钟平侯跪伏在地上,稽首拜了下去,高声道:“陛下!陛下明鉴!臣绝无此心……”
“记住你的‘绝无此心’,”皇帝冷冷道,“你也算老臣了,朕给你留几分颜面,闭门思过就免了,回去叫上你那位‘不想让人看笑话’的夫人一起,好好读读大胤律,学学规矩体统,再有下次,就真成帝都独一份的笑话了。”
钟平侯涨红了脸,顿首应是。
皇帝不太耐烦地摆摆手,钟平侯再次行礼,起身告退,还没往外走几步,就见皇帝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他:“朕记得,你那个世子是不是最近正打算入朝?”
楚弘心里咯噔一声,当真慌了神,又跪下来道:“是,陛下……”
皇帝立掌打断他,屈指扣了两下御案,说:“年方十七,倒是年轻,朕从前没怎么见过他,也不知其心性如何——”
钟平侯的心高高吊了起来,正欲说话,就见皇帝扫了他几眼,轻描淡写地又道:“不过就看你和叶氏的做派,想来膝下这个世子也还得再磨砺一二。等你们先都学好了做臣子的本分,再说入朝的事吧。”
前面言辞再如何严厉都只是敲打罢了,这句话却如雷殛,真真切切地砸在了钟平侯的心坎上。钟离楚氏是著族世家,楚琛身为世子,在及冠后必定会入朝。可真等到二十岁,那就晚了,各家主膝下嫡系历来都是十七八岁先到底下历练一番,积攒些资历和人脉,待及冠后上手家族事业,于内于外才好服众。
如今皇帝轻飘飘的一句学规矩,也没定个期限,不算惩罚却甚于惩罚,让钟平侯府打掉牙齿和血吞,面子里子都丢了。
楚弘慌忙想要求情,可皇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摆摆手道:“行了,该提醒的话朕提醒过你了,大年初一朕就不多留你了,退下罢。”
说完,皇帝也不等钟平侯回应,转身就去了内殿。
等凌烨回到明承殿里,已经午时了,楚珩闲着没事,还真带清晏认起了字,见他回来,随口问道:“怎么朝贺要那么久?”
凌烨没跟他说自己去找钟平侯麻烦了,只道:“被些琐事绊住了。”
楚珩点点头,“我和阿晏回来的时候,遇到敬王了。”
影卫已经向凌烨禀报过此事,业已做了应对,凌烨眼神冷了冷,“贼心不死。”
“算了,大年初一好好的日子,提他做什么。”凌烨倾身凑到楚珩颈边闻了闻,狐疑道:“你是不是偷偷吃酒了?”
“……”楚珩错开视线,“没有,是昨晚子时吃的,就是你给的那杯。”
凌烨不信,看向一旁正在吃蜜瓜的清晏。楚珩根本来不及阻止,大白团子天真而实诚地点了点头。
凌烨好整以暇地看着楚珩。
楚珩辩解道:“元旦喝杯屠苏酒,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应当,但是你前几日旧疾复发都还没好全,这么快就忘了当时怎么和我保证的了?”①
楚珩说不出话了。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凌烨再倒屠苏酒,连大白团子都分了浅浅的一小盏,他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最后靠软磨硬泡才讨了半杯酒,何其艰辛。
翌日,凌烨轻车简从带着楚珩和清晏一起去了城外枕波别苑。
出皇城前,路过长宁大长公主府,凌烨进去拜访了姑母。今日大年初二,按年节风俗,该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但天家血缘淡薄,凌烨也就能和长宁有些情谊在,除此之外,还有个远嫁宛州的妹妹,是惠元皇贵妃的女儿,从前和凌烨感情还不错,只是因膝下幼子生病,清和长公主今年未能回来帝都,凌烨与她,也有好几年不曾见过了。
在长宁大长公主府上坐了半个时辰,他们方才启程去城外。
枕波别苑是成德皇后当年的陪嫁,坐落在玉泉山脚下,倚着温泉而建,一年四季风景如画,是散心修养的好去处。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