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昭的抬到半空的手一僵,脸上的表情也算不上自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只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
许纾华警惕地朝他身后望了望,压低声音问道:“沈大哥,你为何会出现在此?是乔诫给你报了信,还是陛下早有安排?”
“途径此处,刚好见着乔诫,得知你与陛下……”
“幸好你来了。”她舒了口气。
沈以昭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抓了一下,眸中的情绪也柔和下来,“我带你出去。”
“不必,”许纾华说着已然抬手去够墙顶,刚好躲开了沈以昭,她目光下意识地朝着方才翻窗出来的柴房看了一眼,“你去救陛下便好,我自己可以翻出去。有你在,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她知晓沈以昭绝不会让傅冉有性命之忧,这样一来她也不必一边逃命一边担心着傅冉会命丧在此。
总之,她心中的愧疚少几分,也就不会时时念着那人。
只是她这会儿一门心思地往外爬,想着自己不给他们二人拖后腿便好,倒不曾看到身旁那人复杂的表情。
矮墙虽好攀爬,却也难下。
许纾华正犯怵,忽地感觉有双大手托住了她的腰,紧接着一阵寒风刮过,她便已然被人搂着稳稳地站在了地面上。
抬眼见沈以昭正垂眸望着自己,那人眼神中的情绪让她下意识的想要躲。
许纾华丛沈以昭怀中挣出来,冷静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多谢少将军,陛下还等着你去营救,还是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出了院子的风更凉,沈以昭紧绷着脸色抿了抿嘴唇,脱下来一件外衫拢在她的肩头。
“好。乔诫会在林口接应你,路上小心。”
许纾华没躲能开那件衣服,这会儿也只能佯装无事发生般点头,提醒道:“那些人不好对付,身份又尚不明确,少将军与陛下也要小心。”
她这句句都带着傅冉,不过是在提醒那人不要越矩。沈以昭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这会儿恭敬地行了礼,转身又翻回了院里,只留一句:“娘娘路上小心。”
许纾华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这才转身朝着跟乔诫的碰头点跑去。
颐儿与浣心她都放心不下,自然是要越早回去越好……
漆黑的布兜子里依稀有微弱的光照进来。
“进去!”身后响了这么一声粗嗓,傅冉只觉得后背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踉跄,险些被破旧的门槛绊倒。
头上罩着的黑布兜被人用力扯下,一瞬间照进眼里的亮光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
傅冉眼底充了血,这会儿看东西都像蒙了一蹭血色的膜,模糊,难受。
眼睛适应了光线,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光最终落在了屏风后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影上。
只是这身影即便模糊至此,他也能瞬间辨认出来。
“你们这些人真是下手没轻没重,那可是本王的二哥,是当今的皇帝。”屏风后的那人笑吟吟的说着,语气里却尽透阴冷之意,一字一顿,“若是伤了龙体,你们的脑袋便不保了。”
他这话倒是好使,话音尚未落,押他进来的两个人已然跪伏在地。
“属下知错!”
屋里一阵静默,傅冉也没说话,只望着傅禹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早该想到是他,只是心中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上辈子最后他除了冰冷的皇位什么都没有得到,这辈子他不过是想要贪恋些人间温情,却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你们都退下吧,本王有话要与皇兄商议。”傅禹终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扇子,扇开扇合之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破旧的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二人,傅冉看着他的身影屏风后走出,忍不住笑了一声。
“阿禹,想不到你我兄弟二人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傅禹也笑了,那笑声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即便是外边阳光正好,这会儿也显得阴森至极。
“兄弟?原来陛下还记得与我是兄弟。”
傅冉没说话,只望着他,隔着眼前那一片血红的模糊。
“从小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二哥你,最崇拜的也是你,最亲近的也是你。可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还是让我觉得,我所以为的这一切都不会是你的施舍,是你无聊闲暇之时的一点逗趣儿罢了。”
傅禹垂眼将那那把扇子再次打开,洁白的扇面上写着苍劲有力的两个大字——情义。
“把扇子你还记得吗?是父皇赐予我们兄弟几个的。他原本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白扇,父皇的用意也是让我们把此生最珍惜的东西写在上面。故而我特意去找二哥你题了这两个字。”
傅冉的胸腔里泛着一股子酸疼,他声音出乎意料地沙哑,“我记得。”
傅禹眉尾轻挑,垂眼看他,“情义,情义……真是可笑,我竟会相信帝王之家有所谓的情义!当年的我果然还是太天真。”
他们都明白之前那个开朗爱笑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只是这会儿望着六弟熟悉的面孔,傅冉总还是忍不住想要抱有一丝希望,一丝侥幸。
“阿禹,之前的一切都是我对不住你,我已经在努力的弥补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哪怕你要这皇位。”
手中的白扇被重重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傅禹死死扯住傅冉的衣领,“我要这皇位做什么?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稀罕这破东西,都和你一样冷漠无情又自私可悲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