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姐妹三人依依不舍地道了别,已是傍晚。
许纾华目送着浣心将两人送出了坤晴宫的大门,这才觉得一颗心落了地。
“浣心,今日我与承宁伯府大小姐商量之事不宜声张,你想办法瞒着侯府,别让稚儿知道。”
她说着虽然知道不可能瞒得住,但也要尽力而为才好,待到傅冉赐了婚,也好让那丫头死了这条心。
凭盛嘉儿的出身和性格,嫁过去是妻,是主母。沈以昭婚后也定会敬她护她,可许稚华不同。
更何况,她许家的女儿,绝不能再有一个嫁给不爱自己之人做妾了。
“四小姐?”浣心这才想起之前许稚华曾送进宫来的那封信。
那会儿她还猜不到四小姐或者危险私自送信进宫是有何要紧事。想来原是为着自己的婚事来求许纾华这个嫡姐。
只是沈家在京中的地位甚至比宣敬侯府还要高,若是嫡出的女儿自然能嫁过去作妻,许稚华一个庶出……这连她都明白的道理,四小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浣心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是,奴婢这就去办。”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案前那人蹙着眉头在纸上勾勒下最后一笔。
傅冉将镇纸搁置一旁,拿起那张画有图案的纸张细细打量了一番,转而递给候在一旁的李卯。
“你可曾认得朕画的这支簪子上的图案?”
李卯凝眉仔细思索了半晌,终也只是摇了摇头,“奴才从未在京中见过这样的图案,若说是他国进贡之物……”
他细细回忆着,“倒是有一把鸩喙部族贡上的琴,琴面雕刻的花纹与之有那么几分相似。”
皇帝的脸色微沉,“鸩喙部族……在西北的草原。”
若他记得不错,沈以昭曾随沈大将军去过西北平定战乱。
“乔诫。”傅冉冷声唤了这么一句,候在外面的乔诫立马进了屋。
“陛下有何吩咐。”
“去问了京中的所有的首饰铺,有没有认识这上面花纹的,重重有赏。”
“属下遵命。”
眼看着乔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傅冉心头的烦闷却没有半分清减。
他心中其实并非没有答案,也不过是还抱有一丝侥幸罢了。
“陛下,今晚去坤晴宫?”李卯适时地在旁提醒了这么一句。
傅冉并未急着回答这话,而是问了句那边可有什么话传过来。
李卯摇头说皇后不曾派人来传过什么话,只是傍晚派人送走了两位小姐,自己也不曾出门。
皇帝沉吟半晌没说话,负手而立在窗前,目光似乎飘了很远。
“罢了,随朕去一趟御审司大牢。”
“是。”
“娘娘,听闻前日陛下将押在御审司大牢的六皇子给放出来了,昨儿一早李公公便捧着圣旨去了容昇殿。”
浣心扶着主子出了寝殿,如是说道。
许纾华倒也不意外,只站定脚步抬眼去看头顶正盛的日头,微眯着眸子,“想必如今不该称六皇子,应称六王爷了吧。”
浣心连连点头,“娘娘说得不错。陛下赐了宁王封号,还赏了京中的府邸,听闻是一处风水极佳的宅子。如今人已经搬进去了。”
这话后宫的丫头奴才们只当作个新鲜事来听,许纾华却是要将其中的意味都给琢磨透了。
傅冉走的每一步是何用意她都要知晓,这样才能便于日后与这人进行抗衡。
她从来都不是只想做个皇后而已,傅冉一日不体会到她当年的绝望,她便一日不痛快。
软禁太后,傅禹封王,这些都不过只是个开端而已。眼看着一家人内斗,她这个“外人”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不是么?
思及此,许纾华抬手遮了一下眼前的阳光。
“浣心,你说这秋日的阳光也并不逊色于夏时的,为何却感受不到如夏日般的暖意呢?”
小丫头皱着一张小脸摇头,“这……奴婢愚钝,不知。”
“许是离得远了吧。”她笑着说了这么一句,目光落下来,却刚好看到站在宫门口的那人,不由一怔。
许纾华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正欲行礼,便见那人快步走了过来,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覆在了她的肩上。
龙涎香的味道随着那件斗篷扑面而来,霎时间充斥着许纾华的整个鼻腔。
她冷不丁想起了年少时不慎落水的那次,寒冬腊月,水凉得刺骨。
恍惚之中她看到有人跳下水朝着这边游过来,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待醒过来的时候,扑鼻而来的便是这股子龙涎香的气味,她身上裹着傅冉的绒斗篷,整个人倚在他的怀里,耳边也是他的声音。
她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她便已经爱上了这人,即便是做妾也愿意守在他的身边。
只可惜,年少时的情意纯真,却也太容易被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