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匆匆走进来,脚步似乎是被地上的潮湿粘腻拖累,半晌才走到傅冉跟前。
“禀太子殿下,东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朝湛芳殿去了,还有沈侧妃。”
案前坐着的那人眉头一拧,脸色比方才更加阴沉了。
“知道了,退下吧。”
“是。”
又是一阵脚步声后,审刑房内恢复了方才的沉寂。
男人的身影在刑架前站定,高大的背影在秽乱不堪的地面上投下极长极黑的影子。
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金簪,狠狠扎进那人的小臂——
“啊——”女人嘶哑的惨叫声响彻审刑房,油灯的火苗急促地晃动着,傅冉的表情被昏黄的灯光照得忽明忽暗。
角落里的一处黑暗似乎跟着颤了颤。
他语气阴冷,一字一顿:“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稷朝当细作的。”
殷秀沅的小脸上早已被血迹染得看不清容貌,她狠狠咬着牙,看也不看面前的人。
“呵,你有本事便杀了我!”
“杀了你岂不是太容易了些。”傅冉轻笑了一声,将那金簪从她的血肉里一点一点地□□。
血肉被利器穿透的声音伴着女人的轻哽回响在审刑房,又是一阵阴寒的风拂过。
“那日你便是用这根簪子刺向她的,孤可记得清楚。”
“呸!”殷秀沅吐出口中的血沫,牙齿都因痛感而止不住地磕碰着,“你以为许纾华是什么好东西……她想杀你的心不比我少!”
傅冉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紧紧攥着手里的金簪,“……”
“傅冉,你以为自己多聪明?你不过……也只是个被女人欺骗了的可怜人——”
紧接着又是一声声的惨叫传出审刑房,外面候着的乔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嘭!”审刑房沉重的木门被人踹开。
乔诫忙垂着眉眼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手帕递过去,顿时血腥味扑鼻,他看见一只血淋淋的大手接过了手帕,眉眼不由垂得更低了些。
“三日内务必将话给孤问出来,否则提头来见。”他冷声说着将手里已被血染红了帕子扔在地上,快步出了御审司。
身后是御审司众人颤巍巍地答应着“是”,乔诫跟在主子身后,“殿下现在可是要回东宫?”
身前那人闷闷地“恩”了一声,似是觉着有什么不妥,又转而说道:“先回宸昀殿换身衣服,然后再去湛芳殿。”
乔诫沉声应下:“属下遵命。”
直到主仆二人的声音远了,审刑房角落里的那抹黑色才缓缓挪了出来。
他怔怔地望着刑架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双手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
入秋之后的天一日寒过一日,各宫都换上了厚重的门帘窗帘以遮风保暖,唯有宸昀殿的气氛始终阴沉着,似是比屋外还要更寒。
那人每日埋头于案前茶饭不思,众人劝也不敢劝,亦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儿李卯沏了盏茶端上来,“殿下,该歇歇了。”
傅冉并不理会,只沉默着将手里的奏折批完,又拿起了另一本来。
“上次你说谁想来见孤?”
李卯见主子还是这般,心中不由叹着气,面上却不敢懈怠。
“回殿下,是宣敬侯与侯夫人想要进宫来看望许侧妃。”
傅冉手上的动作一顿,终于还是抬起了头来,“孤上次去湛芳殿是什么时候?”
“大约是七八日前。”
“这么久了……”
她气也该消了吧。
那人这般想着复又垂下头将手里的折子批完,搁置一旁。
傅冉站起身来,面上总算有了些这几日不曾有过的情绪,“晚些你去通知宣敬侯,让他们明日便进宫吧。”
“是。”李卯瞧着主子这是有要出门的意思,便又问道,“殿下这会儿可是要去湛芳殿?”
“恩。”那人沉声点头,“让孙太医今日不用来跟孤禀报了,孤亲自去看她。”
“奴才这便吩咐下去。”
……
彼时湛芳殿内正热闹,许纾华这几日难得有心情带着宫里的小丫头们学一学刺绣,各个都欢喜的不行。
眼下大家伙在院里的凉亭围了一圈,绣着摆在桌上的那一株金菊。
她这几日也到了害喜的时候,倒也吃不了多少东西,好在心情不错,每日也都会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众人瞧着主子跟太子吵了架反倒是高兴了,虽是摸不着头脑,却也为着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