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义奇怪地望着仆人连滚带爬的背影,走进院子道:“大人,他怎么了”
裴潜笑笑道:“没什么,我不过是手头有点儿紧,想跟这家伙借点钱。”
“借钱”刁成义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忿然道:“这狗奴才,一点儿都不懂为主分忧的道理,大人,您要多少钱我这就回府去取,就当是孝敬您的。”
裴潜由衷感叹道:“成义,还是你对我最忠心,其实我要的也不多,你瞧”
刁成义接过信草草看过,两手一哆嗦,脸皮发青道:“二、二十万两白、白银”
“是啊。”裴潜愁眉苦脸道:“不然就撕票,你是知道的,本官两袖清风,别说二十万两,就是二十两也难啊,到哪儿凑银子赎人”
刁成义避开裴潜发烫的目光,把勒索信塞回他手里道:“就是嘛咱们这清水衙门,哪儿来那么多钱尤其是大人到任后,大伙儿上行下效清廉自律,更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就说卑职吧,昨儿在军械所受了惊吓,本想买只鸡补补身压压惊,可搜遍了身上也拿不出多十个铜板来。”
他似乎深为自己不能替裴潜解忧而自责,又一咬牙道:“大人,卑职这儿还有五文钱,本想吃早饭用的,您先拿着,咱们再慢慢想法子救老夫人和铃铛姑娘。”
裴潜摇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怎么能拿你的早饭钱”
刁成义抹抹唇上的小胡须,叫道:“有了卑职这就回衙门里,让大伙儿为您捐钱,要是不够,那就请城中的大产人家也帮忙出点儿,大人的姨婆婆被贼人抓走,还不是因为忠于职守,惹恼了红盟叛匪么他们出钱救人也是该当的。”
裴潜握住刁成义的肩头感动道:“成义,这事就拜托给你了。”
刁成义满脸放光,拍胸脯道:“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裴潜道:“那我就不留你了,赶紧回衙门办差去吧。”
刁成义“哎”了声兴冲冲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问道:“大人,您不是让卑职今天一早来汇报情况么”
裴潜愣了下,道:“我饿了,咱们边吃边说吧。”
下人准备早饭后,吃饭时刁成义一五一十把来意向裴潜汇报了,首先是云中兵院方面的军情,说是红旗军未能攻下兵院,在各路援军抵达前,已于深夜退回云中镇。
第二件事是和昨日的军械所爆炸有关,刁成义亲自带人连夜提审受伤被俘的古剑潭长老石中剑,希望能从他的嘴里掏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可石中剑好不识抬举,硬是辜负了刁主事秉烛夜谈的一番苦心,最终一字未吐。
同在昨夜侦缉署敲掉了高中生等人藏身的绸缎庄,里头人去楼空;再有神兵坊前天夜里失火,铁瘸子和他的小伙计葬身火海,现场只找到两具焦尸。
只是负责监视的绣衣使也下落不明,目前正在查找。
说到这里,刁成义神神秘秘道:“大人,今天早上在智昭寺的山门外,发现了智藏教的四位高僧的首级,您可猜得到是什么人干的”
裴潜手上的碗险些滑落在桌子上,失声道:“什么,又有智藏教的高僧死了”
“是啊,而且连脑袋都教人割了下来。”刁成义很满意裴潜的吃惊表情,这说明自己带来的情报很有价值,也很出乎上司的意料之外。
“在四个人的脑门上,被人分别用针刺了一个字,连起来就是”他故意卖个关子顿了顿,““以血还血”大人,你怎么了”
裴潜咬牙暗骂楚宏图敢做不敢当,问道:“那你说是谁干的”
“红盟。”刁成义得意一笑道:“在死人脑袋上刻字,是他们惯用的手法。”
裴潜暗松了口气,心道自己错怪了楚宏图,这家伙并非敢做不敢当,而是很乐意假冒战功,帮着自己背黑锅。
接下来刁成义又不厌其烦地向裴潜汇报了军械所的勘察情况,以及对各处可疑分子的搜捕进展,当然,他也不忘告诉裴潜,褚灵肇不幸死于乱军中的噩耗。
最后说到唐胤伯的将军府昨晚遭遇刺客夜袭,不仅伤了三十多名侍卫,还劫走了花灵瑶和水灵月,如今满城戒严正在追凶寻人。
裴潜耐着性子听完刁成义的报告,说道:“将军府遭袭的事昨晚我已听秋先生说过,好像唐将军有位侄女儿,也险些遭受刺客凌辱”
“大人说的是唐大小姐”刁成义道:“她也够倒霉的,昨天刚从京师里来投靠唐将军,谁想到当晚就遇上这档子事儿,听说她在京师的名声就很不好,才被唐老将军打发到了云中山,如今雪上加霜,她自己丢脸不说,还弄得唐将军脸上无光,那刺客也真可恨”
突然刁成义屁股底下的椅子翻倒,摔得他哎哟叫唤。
裴潜一脸歉疚道:“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听得手舞足蹈,把你椅子给踹翻了。”
刁成义摸着屁股强笑道:“是卑职没坐稳当,大人的脚没伤着吧”
裴潜刚要答话,又是仆从一路奔进来道:“大人,门外有个叫花子,说是从您老家来的,还说论辈分他是您的大舅公。”
“噗”裴潜一口稀饭全喷了出来,摔碗怒骂道:“告诉他,老子的大舅公早死了,让这混蛋上别处骗吃骗喝去,来人啊,快给刁大人拿条热毛巾来。”
仆从站着没动,尴尬道:“大人,这叫花子有点特别,最好您还是亲自去瞧瞧。”
“反了你了”裴潜勃然大怒道:“一个臭要饭的都打发不了,老子要你们干嘛”
仆从心道咱们的工钱可都是将军府按月发的,要不是秋总管的指派,老子还懒得来伺候你呢,苦着脸道:“可他说不定还真是您的大舅公啊。”
裴潜携着刁成义来到府门外,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的都是府里的护卫,一个浑身上下邋里邋遢的年轻叫花子骑在一名护卫的脖子上,冲着府里头大叫道:“小悯啊,你大舅公找你来啦”
裴潜冷着脸站在门口,说道:“我老家的人都死光死绝了,你是从哪儿爬出来的”
叫花子盯着裴潜瞅了半晌,猛然抬起屁股扑向裴潜道:“小悯啊,真是你呀”
裴潜赶忙往旁边躲闪,身后的刁成义正好被叫花子抱个满怀,那叫花子还没意识到自己抱错了人,泪眼模糊地搂着刁成义又啃又亲道:“十五年了,十五年了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连胡子都快变白了”
摸摸刁成义的胡子,叫花子愣了愣放开了他,怒不可遏道:“你这老家伙,好大的胆子,居然想冒充我外甥儿。”
刁成义没气晕过去,可这叫花子的语气神情分明和裴潜是一个调调,万一真是段大人不知道哪一门的亲舅公,自己可开罪不起,只好忍气吞声地指指闪得老远的裴潜道:“段大人在那边。”
叫花子悲喜交集,撸了撸乱发抹了抹脏脸,道:“小悯,你该不会认不出你大舅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