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1 / 2)

梁东序叹了一声,低低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十六岁就藩,那时候北境千疮百孔,胡人肆虐压境,我一颗心全在踏平北蛮,开疆辟土上,王府之事皆赖从前的王妃打点,从没有二旁心去想儿女情长之事,唯有在遇见你之后,才知岁月漫长,要同你一起,方才能活得有意思。”

既然说起从前的王妃,顾南音不免多问了几句。

“你待她如何?可有遗憾?”

梁东序轻声道:“她是很好很好的一位姑娘,温柔可亲,操持家业,抚育孩儿,我待她也许没有多热切浓烈,但该顾惜她的,应当都做到了吧,只可惜天不假年……”他摇了摇头,似乎在回忆从前的事,“她临走时,握了握我的手,叫我一切保重。”

顾南音不免唏嘘起来,“世上的女子大多是善良的,可惜男子们就各有各的坏。因我十二年前遇人不淑,故而不想再与男子有纠葛,而你,从前的夫人待你温柔可亲,所以你才能继续保有对感情的期待。”

梁东序追踪娘子的一切,哪里又不知她从前的遭遇,不由地心疼起来。

“不过是因为遇上了你……”他喃喃,剖白着自己,“或许,娘子能告诉我,你顾忌、在意的是什么?才不愿意嫁与我?”

顾南音摇了摇头,温声道:“从前,我是顾家不受重视的女儿,成了人,草草被嫁去了广陵,后来九死一生的逃回来,就绝了再嫁的念头……”

“倘或你只是普通人家的男儿,我知道你待我的万般好,应当会义无反顾地嫁与你。可你如今贵为天子,我不知该如何同你相处。”

她叹了一息,好看的眼睛慢慢望住了他,“你瞧,今日这样不给你面子的事,往后肯定还会发生,你如今能忍,三年五年之后呢?朝臣们若是见到了,敢保他们不会进言?”

“更别说周天子尚有一百二十个妃嫔,我若同你成婚,必不会允你后宫三千,你当下同意,往后谁能保证?梁东序,如今咱们这样,情浓时见面,情淡时便不见,总好过日后成一对怨侣。”

她说着说着,便见眼前人的眼眸里慢慢浮泛起了一层水雾,梁东序一抬袖,掩住了眼眸,也将泪水掩藏了去。

“娘子原来这般不信任我。”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在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哽咽,“我将你视作的,是我的妻子,爱而敬之,珍而重之。寻常夫妻也会争执分歧,如何咱们不能?三千后宫的皇帝有之,可一生一世只爱一人的皇帝也有之,为何娘子不肯相信我一回?”

顾南音看着他强撑着不落泪的样子,头一次觉出心疼来,她抬起手,抚上他的面颊。

梁东序从她抚上来的温柔里得到了勇气,继续道:“娘子,我在北地时,向百姓子民许诺五年赶走北蛮,七年开辟万亩农田,十二年来百姓安居乐业,我全部做到了。”

“倘或娘子信我,我会在朝臣万民面前立下盟誓,此生不负娘子,绝不会移爱她人,更不会封妃纳嫔。我与你,做一对紫禁城里的寻常夫妻。”

他说话时,眼神诚挚地有如赤子,顾南音被他说的话震慑住了,好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风微微吹动顾南音的鬓发,夜风愈来愈冷了。

原处高墙里的开挖之声还在继续,对岸的人间灯火早已深眠,漆黑一片。

顾南音叹了一息,反握住他的手,头一次主动偎依上梁东序的肩膀。

“此事不急,先做一阵子外室……”

梁东序心下激荡,只觉得眼前光明一片,娘子此时显而易见地已有几分松口,再过一段时日说不得就能将娘子迎娶进门了。

他渐渐收敛了眼泪,凑上了顾南音的耳朵。

“梅庵对面的宅子不好买,娘子不若允我做内室。你那卧房的布局我都摸清楚了,正合适再给我打个小床,晚上省的叫云檀守夜了,我侍候娘子。”

说起来,梅庵离皇宫还有老远的距离,即便是从北定门骑马走,也要走上小一刻钟,这往后上朝可要早起了。

他盘算的好好的,顾南音却叫江风吹进了脖子,打了一个小喷嚏,梁东序骇了一跳,一把把娘子搀起来。

“回车上说,这儿太冷了。”

他这般说着,许是起来的急了,脚却麻起来,顾南音反扶住他,笑他孱弱。

“气血这般不顺,要去香茶那里开些汤药吃吃补补才成。”她架住他,“走吧,我送你回去。”

梁东序很享受地把脑袋搁在了顾南音的肩头,一步一步随着她走,心头熨帖无比。

爱婿果然有一套,不过提点了他一句,娘子态度便软乎下来了,大业可成啊!

顾南音架着他慢慢走,梁东序哪里能错过在娘子面前卖小可怜儿的机会,在她的肩头哼哼唧唧地撒着娇。

快到跟前儿了,便见烟雨正站在龙车下,见娘亲和陛下搂搂抱抱地走过来,再看仔细了,还是娘亲架着他——他这般高瘦的个子,全压在娘亲的肩头了。

烟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神情几分尴尬,这便见娘亲和陛下走近了。

顾南音看见了女儿,推开了梁东序,正欲唤濛濛,忽觉的胸口一阵烦闷,眼前霎时一黑,已然俯下身子干呕了起来。

梁东序大惊,烟雨也吓了一跳,奔过去扶住了娘亲,见她面色发白,形容虚弱,烟雨霎时担心起来,眼睛里蓄了泪水,埋怨的眼神看向陛下,声音微弱。

“您这么高大,怎么能叫我娘亲背您呢……”

第115章.猫爪心事我也觉得我做的很好

烟雨搀过了娘亲,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上了龙车,梁东序便在后头跟着,命人传随行的太医过来。

顾南音干咳了一阵儿,饮了一盏清茶,胸口那阵烦闷方才好了一些,抬头望了望满眼关切的女儿,心头歉疚顿起。

她虽从未生养过,到底还是知道一些妇人家的常识,算着日子,上一回也就是在一个多月前。

她既没有同梁东序长久的打算,故而每一回都是叫云檀往香茶那里去,讨一包避子汤的药材,回去消消停停地煎服下,这才放下心来。

这一时的感受真真切切地,倒像真是有了一般。

她呆愣着不说话,只将女儿的手握在手里摩挲了一时,才看了一眼梁东序。

梁东序正满脸焦虑地看着她,见顾南音看过来,忙凑了过来,坐在顾南音的身边儿。

“濛濛,方才是爹爹的错儿,叫你娘亲负我来着……”他向着烟雨急切切地说道,“你别担心,朕这就叫人给你娘亲把脉问诊。”

陛下自称爹爹委实自然,却叫烟雨僵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望了望娘亲,再看了看陛下,点点头。

“在车上的时候,娘亲就总打盹,许是没休息好……”

她见陛下闻言神情放松了几分,便又小声道,“您以后可别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