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方才皇姐还在问起何人来接姑祖母,原来竟是顾大人亲来。”梁帆悬笑着开启话题,“方才得了两枚小发饰,是贵府二位姑娘的,故而亲自奉还。”
顾以宁点了点头,眉眼却似凝了霜雪,显出清冷的神色来。
“春日和暖,该当负日之暄。”他淡漠一声,拱手告别,“臣告辞。”
魏王梁帆悬惊讶于他的清冷骄矜,还未及出言,自家皇姐琅琊公主梁冰衔,却轻轻慢慢地走了过去,在顾以宁的身前站定,抚了抚鬓边。
“宁表哥一向可好?我正说着过些时日要去姑祖母家里做客,届时倒可以同宁表哥闲谈几句。”
梁帆悬觉得很尴尬,望了望天,却觉得表哥的称呼才能拉近距离,这便插了一句,“本王方才竟是见外了,您是姑祖母的至亲,本王也该叫一声表哥才是。”
他说罢却忽然意识到,那位盛姑娘应当唤顾以宁为舅舅,他这声表哥一叫,立马就同盛姑娘分了辈分,往后可就有些麻烦了。
顾以宁不置可否,只在眉间蹙了隐约一道。他不看公主,只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同她多言,道了一声告辞,这便转身上了马车。
顾家的车队缓缓起步,琅琊公主梁冰衔望着渐渐驰远的车队,眼睛里便全是失落和怅惘。
彭城大长公主的仪仗在,便谁都不能去挑顾以宁的礼仪,毕竟他的亲祖母,是天家硕果仅存的几位老辈儿,从前又是暂摄过国是的,饶是亲王和公主,都要对她毕恭毕敬。
魏王梁帆悬望了望那山门前一众静默的贵女,再瞧了瞧自家皇姐的脸色,这便拿手肘捣了捣她的肩膀,讥笑她。
“行了行了,皇姐的眼睛都快长到马车里去了。”他同琅琊公主一奶同胞,揶揄起来毫不留情,“他方才同我说了,嗯十三个字,同你一句都没有,这般看来,我嫁给他的概率都比你大!”
琅琊公主正是满心失落的时候,听见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弟弟这般嘲讽她,直气的把头上的簪子一拔,指着他叫他站住。
“你过来,信不信我扎死你。”她气的直数落,手里的簪子砸过来,落在梁帆悬的脚边,一声脆响,“你今儿就是来气我的吧?啊?你气死我你能有什么好处?”
这一头琅琊公主气的险些要清理门户,那一头山门下的贵女们却都默默望着远去的车队,良久才互相看看,似乎都觉察出来旁人在想什么。
人人都听闻金陵顾家的六公子,也就是今日这位新晋阁臣瑶阶玉树,温其如玉,今日一见,其人比传闻中,还要清俊颀秀许多。
丹阳侯家里的三姑娘齐云梭往乖巧站着的程知幼那里看去,便寒暄问起来:“……是妹妹家老爷亲自来接?”
程知幼点了点头,到底才十二岁,眉宇间还有些忐忑。
“爹爹一向都不会晚,也不知道今日怎么了。”
齐云梭便安慰她,“许是进山的车多,耽搁了也说不得。”她有些艳羡地说道,“咱们这样的门第,姑娘少爷出门哪个没有十个八个仆从跟着,能亲自送女儿出门的,可真不多见,妹妹的父亲待你可真好啊。”
程知幼闻言也深以为是,她笑着说道:“我家姊妹三个,爹爹最是疼爱我,夏天怕我晒着,冬天怕我冻到,比我娘亲还要细心几分。”
二人说着话儿,那一头就有一辆马车往山门前来了,车上跃下来一位短打男子,正是盛实庭的长随盛适,道了一句姑娘好,这便请程知幼上车了。
程知幼见是盛适来接,心中自是有一番疑惑不提。
而那出狮子岭的官道上,梁太主的马车车队正驰骋,第一辆马车里便传来了几声碎语。
梁太主望着在车中窗下安坐的孙儿,便有些奇怪。
自家孙儿的性子她最了解,他等闲不同人寒暄,今日却很稀奇,竟主动下了车,同魏王和公主寒暄了几句。
她于是便问起来,“可是局势起了变化?”她虽年纪大了,可政治敏感度缺不低,放低了声音,“陛下属意魏王这小子?”
春日的光从窗里错落而下,随着驰骋的速度微微闪烁,顾以宁的侧脸在这样错落的日光下,显得眉眼有几分暖意。
“无论是谁承继大统,孙儿都不会刻意结交。”他抬眼看过去,眸色安宁,“祖母安心。”
梁太主只是出于疑虑,随口一问,听孙儿从容的语调,便舒缓下来,同他闲话着。
“我年纪大了,本不爱出门赴宴,尤其是这年轻人的飞英花会。只是眼下瑁儿大了,要相看人家,又应承了烟雨的娘亲,也为她的亲事操操心,这才出来交际。好在我这一张老脸倒也有些薄面,打马吊听戏时,倒有几家的夫人太太过来问询。”
老人家自顾自说着话,原也没指望自家孙儿能认真听,只是说话间隙停了停,却见自家孙儿半倚在窗下,正认真地听着,她便来了几分闲谈的精神。
“咱家瑁儿不必愁,烟雨那孩子却着实让我费心,好在她年纪还小,慢慢相看,总能相看到中意的。”她提起魏王来,“那孩子昨儿今晨还来拜会我,比他那个姐姐还要细心几分。”
顾以宁垂下了眼睫,指节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一敲,发出了沉沉的两声响。
狮子岭距离金陵颇远,行至挹江门外时,太主娘娘便坐的有些累了,看着城门外有歇脚的凉棚,这便要下来走走。
这时辰正是午后,门前并没有太多的行路人,梁太主一踏下马车,顾瑁就瞧见了,提着裙子便来搀她,撒着娇地陪着梁太主往周边转一转去了。
烟雨也坐累了,这会儿见顾瑁一溜烟儿地去服侍太主,这便也慢慢下了车,往凉棚下坐了。
横竖闲着也是无事,烟雨就将那小发饰拿出来在桌上瞧,好在琅琊公主虽抢走了,倒也很是爱惜,没什么破损之处。
烟雨瞧着很高兴,忽听见那凉棚的主家正在叫卖酒酿小元宵,浓郁的香味飘了过来。
那主人笑着问烟雨,“姑娘可要来一碗?小人家的小元宵同别家不一样,不仅有小元宵,还有枸杞、赤豆、藕粉、红枣,若是入了秋,还能有桂花……”
烟雨笑着应承,“……若是有桂花糖芋苗最好了,可惜秋天还早呢。”于是吩咐主家为她盛上一碗,又嘱咐不要搁枸杞和藕粉。
她往太主娘娘的马车上望了一眼,小舅舅没下来呀,这会儿会不会也想吃一碗儿小元宵?
想到这儿,烟雨就觉得心在腔子里上下左右地乱跳,她鼓起了勇气,往马车那里去,悄悄扒在车门处,向里一望。
只是这一眼望过去,一下子就撞上了一双明澈的眼眸,小舅舅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却又往下移了几分,落在她手里捏着的那枚淡黄小鸭梨的发饰上。
烟雨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小鸭梨,呀了一声,连忙把发饰攥进了手心,藏在了背后。
她缓了缓心神,忐忑地问他:“小舅舅,我给您买一碗酒酿小元宵吧……”
小姑娘的声音温软,带着些许的不安,顾以宁的视线从她匆忙躲起来的手那里收回来,垂下了眼睫,一时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烟雨高兴起来,回身吩咐主家:“再做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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