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过冬的衣裳可以先省了,紧着旧的穿,可炭火却是不能少的,总不能等下雪的时候,下人主子们都受冻。并且炭这东西都是夏天开始备的,天气越冷价钱越贵,他们这个时候采买已经有些晚了。
裴姨娘决定下来,便让人去吩咐下面管事,让其先采买五千斤炭。负责给下人们裁制冬衣的管事婆子还在外面等着,裴姨娘让香柳先去把她打发了。
那婆子临走时面色有些不好,她已经来了两趟了,上面仍没有个准话。难不成真如别人所说,裴姨娘缩减各处开支是为了自己捞银子?
最近府里议论纷纷,各种流言蜚语不少,裴姨娘也有耳闻,却是屡禁不止。
这边事刚解决完,另一边又出事了。
人都是有亲近远疏之分,裴姨娘为什么抢着要管家,除了管家是身份地位的代表,还有一点便是与已方便。
裴姨娘苛待所有人也不可能去苛待自己养的孩子,严倩和严弘又是娇惯着长大,所以当其他人姑娘少爷们为了一碗燕窝一件衣裳或者其他,和各自娘闹的时候,严倩和严弘并没有这种烦恼。
这日,严茹带着严玲过来找严倩说话,这三个平日里就能玩在一起。
严倩和严茹两个坐在一起选花样子,严玲在一旁凑趣。
这时,一个小丫头端着描金雕花茶盘上面放了一只白釉小瓷碗,走了进来。
“姑娘,快用了吧,免得呆会儿放凉了。”
那小丫头将瓷碗放在黑漆浮雕酸枝木圆桌上,又放了一支汤匙在碗里。
严倩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对严茹说让她先选,自己下了炕去。严茹点头专注看着花样册子,鼻子却是动了动。
那边,严倩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瓷碗,用了两口,便扔下了。拿了帕子拭下嘴,又回到炕上。
坐在炕沿上的严玲,望了那边一眼,钦羡说道:“二姐真浪费,这燕窝是最上等的吧,瞧这汤汁熬得近乎透明粘黏,怎么吃了一口就扔那里了。”
严倩撇了严玲一眼,知道这个四妹素来受嫡母苛责,从来也没将她放在眼里。
“四妹要是饿了,那碗燕窝你帮姐姐吃了,我中午用太多,这会儿吃不下。”
严玲大眼中火光一闪,笑得天真:“妹妹不饿,只是觉得二姐有点浪费了。”她状似不经意的瞄了严倩一眼,又道:“二姐的姨娘管家,就是与姐妹们不一样,二姐身上这衣裳新做的吧,真漂亮!”
严茹脸色早就不好了,这会儿望严倩的目光隐隐带着气愤。
大房里燕窝之类的滋补品早就断了,平日里点个菜,厨房那边还要推三阻四,对比严倩这貌似随意实则无不彰显其实人家根本不在意这碗燕窝的举动,让严茹眼中怒火更甚。
再看严倩身上穿的,一身淡粉撒红樱对襟褙子,下面是一条月白色挑线裙子。腕上一对白玉镯子,那镯子成色极好,一看便是好物。那衣裳也是崭新崭新的,一看便是新做的还未过水。
再对比自己,严茹已经两个月没做新衣裳了,尤其最近各处削减开支,一向宠爱她的薛氏也开始管束她,不再由着她的性子给她做新衣了,而是旧衣裳随便穿穿就好。
严茹身上是一件洗得半旧缎面绣兰草褙子,裙子也是旧的,更不用说严玲了,从来是捡着嫡姐的衣裳穿。
严倩还未发觉严茹的神色,她隐含不屑了瞟了严玲一眼,没见过世面的!
“是新做的,这上面的花样还是我身边丫鬟费了老大功夫绣出来的,好看吗?”
“真好看。”严玲眉眼中带着遮掩不住的羡慕。
严玲的奉承让严倩心里很舒坦,“等洗两水我不穿了,就给你穿……”
严茹忽地将手里花样册子扔下,冷笑一声,“大家都是姐妹,二妹不用这么寒碜人吧!”
严倩一愣,反应过来,“我给四妹妹衣裳穿就是寒碜人了?那四妹妹天天捡你的旧衣裳穿,你怎么不说?!”
严茹涨红了脸,大声指责:“你还不寒碜人,自己不吃剩下的东西给严玲吃,怎么显得你富贵了?再怎么披了层皮,你也不过是个庶女,真以为自己是个真凤凰,有本事你去三妹面前显摆去,那才是你们二房正儿八经的嫡女,你算什么个东西。”
严茹和严倩的关系其实并不太好,只是二房严嫣是个高傲的,从不跟她们在一起玩,三房两个姑娘太小,剩下的也就是个严倩。严玲也就算了,严茹和严倩相差不过一岁,一个是庶出大房的嫡女,一个是二房的庶女,身份上对比是差不多,不过严茹自喻自己是嫡出,而严倩却是庶出。
可这庶出的严倩平日里吃穿用度却是与她差不多,甚至更好,两个年级不大,都喜欢互别苗头,平日里在一起,今儿你多了条新裙子,我便要多一件新衣裳。薛氏向来宠着严茹,这也就造成了大房的资源倾斜,连薛氏身上都不见鲜亮,而严茹却是新衣不断。
严茹本就心高气傲,这一番对比,她怎么能忍?!
严倩也怒了,“大姐你怎么说话的,我东西不想吃给四妹吃怎么了,我不是看她眼馋吗?”
严玲在一旁撇着嘴,委屈道:“我没有眼馋,我就是觉得二姐姐好浪费,我们大房燕窝这类金贵的东西早就断了,我是可惜东西罢了。”
一旁小丫头见大姑娘跟自己姑娘吵起来,肯定要为自己姑娘说话,“这东西有什么好稀罕的,咱们姑娘从来不缺,吃都吃腻了。”
严倩眉眼间带着得意,“就是,你们大房寒酸,真以为别人跟你们一样!”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严茹的怒火,她红着眼睛,狠狠地瞪了严倩一眼,绷着脸便扭头走了。严玲也不好耽误,垂着头也跟在后面。
严倩不屑一哼,“跟我比!”
……
严茹一路气冲冲回到玉笙院,进屋就开始哭。
薛氏生了两个儿子,就这一个姑娘,自然是千娇百宠的。严玲缩着脖子在一旁没敢吭声,严茹只是哭也不说话。
薛氏只好扭头目光锐利的扫了严玲一眼,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玲就一五一十照实说了,她也没有遮掩自己对严倩的羡慕。她年纪小,羡慕下生活优裕的姐姐也没什么,换平时薛氏自然会觉得她是在挑拨离间,可这个时候,严倩的所作所为不光碍了严茹的眼,薛氏也受不了这个气,尤其严倩还说大房寒酸。
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她严倩也不光是寒碜她严玲,而是寒碜了严茹,寒碜了整个大房,薛氏平日里油滑得厉害,这次她还忍得住吗?
“娘,她们实在欺人太甚,就算爹是庶出的,也是祖母的儿子。她严倩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庶女,大家都省着过日子,人家倒好,仗着自己姨娘管家,新衣裳新首饰换着带,咱们这里燕窝早就断了,人家倒好,吃了还嫌腻,那小丫头怎么说的?咱们姑娘从来不缺这东西,都吃腻了!这不是欺负人嘛!”严茹哭诉道。
薛氏脸色难看,阴晴不定。
换以往她自然不会去招惹裴姨娘,人家可是老夫人的亲侄女,可如今居然这么明晃晃的打大房脸,那裴姨娘因缩减开支之事,又犯了众怒……
她沉吟半刻,道:“茹儿你别哭,我去找你三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