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遗体已入棺,且就放在帝王身旁,没人敢去验证。
当然,这皇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听候差遣的小卒子。明面上没人敢放肆,等到人少的时候,就会有人浑水摸鱼了。
她在棺椁里,听到了今日早朝发生的,而后串联出了一切。
——
今日早朝,礼部尚书在金銮殿上宣读了一段话。
永平元年六月壬辰谕礼部,顾氏淑妃,赋性温良,恪共内职,当皇考上宾之日,感恩遇之素深,克尽哀痛,遂尔薨逝……追封为皇贵妃。
昨日才接了先帝遗旨,今日顾淑妃便死了。
虽然明面上说是薨逝,可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在场的都不是三岁孩童,自然知道其中深意,同时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毕竟关乎自身甚至全家老小的性命。
是以,礼部尚书宣读完后,文武百官纷纷跪地请陛下节哀。
宋承鄞虽未露哀色,然而眼底一片黑沉,让人心惊。
顾淑妃薨逝一事,大多数人还是相信,当然,必然也有一小部分人不相信,于是就有了后来的试探。
——
宋承鄞自然不认为一副让人昏睡的药就能瞒过所有人,他所依仗的只是他帝王的身份,且如今只剩下他一个皇子(宋承瑀身体残疾完全丧失资格所以被排除),他已经妥协摘去了顾倾城太后的身份,相信不会再有人不开眼触他的霉头。
而一直到下葬,也未有人从中作梗揭露事实,这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却不知,其中另有缘故。
既然敢于怀疑的人,自然就不会顾及他身为帝王的威严,这些人原本的打算是趁机动一下手脚,让假死变成真死,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顾倾城竟然真的死了,由此推测出宋承鄞竟然心狠至此,一时之间难免有些心悸。
因此,一度相安无事未起风波。
——
下葬之前的那天夜里,太极殿中,已经没有妃嫔彻夜痛哭,仅留下宫女内侍守夜。
宋承鄞忽然出现在殿中,宫人们亦是心中揣揣,反思自己是否有何疏忽侧漏引得帝王震怒,而事实上,宋承鄞从头至尾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随行的太监喝退殿中值夜的人后,自己也随之退下了。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宋承鄞一个人。
夜风吹拂而过,殿中白幔随风飘荡,烛光也被吹得摇曳乱动,再加上殿中|央两副棺椁,颇有些阴森的氛围。
宋承鄞却是无惧,他步步走到顾倾城容身的棺椁旁,静静的看了她许久,忽然将手伸棺内,轻轻摩挲她的脸。
指尖所触及的肌肤,如想象中一般,细滑如凝脂,让他舍不得放开手。
“倾城……倾城……”他低声唤她的名字,满腔缱绻柔情。
“再等等,等过了明天,顾淑妃就会从这个世上消失,你将变成一个另一个人,而后入主后宫,成为我的妻子,大晋的皇后……你别害怕,我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给不了你的,我全都能给你……”
“倾城……我喜欢你……”
——
寂静深夜,大殿之中又显空旷,是以极小的声音也被无限放大。
宋承鄞不知道,他所说的话,一子不落的被另外两人听去。
他以为昏迷不醒的顾倾城,以及已死的宋鸿逸。
而两人内心的感受,亦是不尽相同。
——
从宋承鄞的手抚上她的脸开始,顾倾城就忍不住想要蹙眉,而后听到他开始说话,道最后的时候,她几乎都快忍不住了。
她是真的没想过,宋承鄞竟然会对她产生男女之情。
因为他们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近段时间他的态度虽然奇怪,她却也没有往这方面想。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
宋鸿逸却是愤怒之中夹杂着疑惑。
愤怒是因为宋承鄞竟然妄图染指他的女人,疑惑则是因为他话里透露的消息。
从他的话里,完全可以推测出顾倾城还活着,可是他在太极殿中躺了许久,而顾倾城就在他旁边,这几天已经有无数方人马来试探过,即便原本没死,他们也会动手脚让她死。
宋承鄞却依旧说出了那番话,不知是未曾察觉到不妥,还是另有隐情?
宋鸿逸心有不甘,只有一想到顾倾城还会一直活着,终有一天会转投别的男人的怀抱,他就觉得心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
——
永平元年六月十五,先皇下葬。
丧葬队伍从皇宫离开,穿过京城长安街,行至郦山皇陵。
沿途百姓夹道痛哭相送,雪白的纸钱随风满天飘洒。
举行完所有的仪式之后,棺椁即将葬入皇陵,原本阴暗的天色,忽然飘起细雨,纷纷扬扬。
百官视其为吉兆,意为苍天垂泪不忍明君与世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