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没有多余的东西,空荡荡的仿佛就只装了他们两个人。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陈琛从抽屉里取出瓶矿泉水,扔到吉云怀里,说:“我没喝过。”
水也被蒸得滚烫,吉云拿在手里像抱着一个热水袋。
“这水一直放车上的吧。”吉云问。
陈琛:“嗯。”
“那不能喝的,温度一高,塑料瓶里的物质很容易分解了融进水里,对人体有害。”她一本正经。
“那你放着吧。”
吉云已经拧开了盖子,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陈琛说:“你不是说对人体有害吗?”
吉云擦了擦嘴边的水,说:“我又不怕死。”
“……”
她微挑着眉梢,言语肯定。
只是蓦地生出一分奇异的想法,陈琛觉得这个女人……有些无聊的有趣。
吉云说:“你请我吃什么午饭?”
“你想吃什么?”
“想吃点凉的。要不你现在就靠边停车吧,我知道这地方有个摊子卖的东西特别好吃。”
狭窄的小巷,一对中年夫妻撑了把遮阳伞,已经日复一日风雨无阻地摆了许多年。
吉云和陈琛坐在最靠外的一桌,她给两人分别要了一碗凉皮。
吉云用热水烫了两双筷子,听到他问:“你中午就吃这个?”
老板娘将凉皮端过来,白乎乎的一大碗,上头飘着几根翠绿的香菜,底下酸醋和香油的气味混合,闻了就觉得食指大动。
吉云把洗干净的筷子递给他,说:“对啊,你不够吗?”说着就端起碗把凉皮往他碗里推。
陈琛说:“够的够的。”横着食指去推碗壁,她还是用筷子夹了大半,自己端着小半碗笑眯眯地坐了回去。
怕是真的饿了,吃饭的时候陈琛恨不得把头埋碗里,每每夹一口凉皮,他都亟不可待地张大嘴,吸得刺溜带响。
吉云一条条地数着吃,还没点到十,对面的男人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撕了张餐巾纸擦嘴。
吉云挑着眉头看他,忧心忡忡地问:“要不要再来一份。”
陈琛看着她,有些尴尬:“够了。”
吉云说:“你吃饭也太快了,对胃不好,还有声音,你就不能文雅点?”
陈琛说:“男人吃饭就得这样,像你那样,不香。”
吉云振振有词:“其他男人是其他男人,但你不行。”
“……”她说话太过跳跃,陈琛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吉云莞尔一笑:“因为你长得很帅,是帅哥,帅哥能那么吃吗?”
“……”
“哎,有人夸过你帅吗?”
陈琛默了几秒,方才说:“有。”
“不可能。”
“……”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人和我一样眼瞎,你别太自恋了。”
吉云丢了筷子哈哈大笑,陈琛一张脸仍旧白得刺眼,一双耳朵却刷得通红。
恰好他手机响起来,他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吉云,吉云朝他点了点下巴:“去接吧。”
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说有急事要先走。
吉云慢悠悠嚼着凉皮,不无遗憾:“还想着要你送我回家的。”
陈琛说:“那我等你会儿。”
“算了,你走吧,我吃过了打车好了,你那车上没空调,我坐着也挺难受的。”
陈琛没再多说,彼此道别,他原本已经走出了巷子,没几分钟,吉云又看他折返了回来。
他站在伞外,短发毛茸茸地罩着一圈光晕,密长的睫毛落在眼睑上,他眸色更深。
陈琛说:“上次你去菱花街坊是去看毛孩他母亲的吧。”
吉云说:“毛孩?”
陈琛说:“就是……就是上次划你包的那个。”
“哦……他啊。”
“最近阿姨身体不太好,能不能麻烦你过去看她一趟。”
“行啊,”她回答得心不在焉:“等我有空吧。”
“你什么时候有空。”他追问。
“不知道,看吧。”
“到底什么时候。”
“……”吉云睨他一眼:“就这两天吧。”
陈琛仍旧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吉医生,你别敷衍我。”
真是服了他,吉云认命地说:“明天吧,明天我有门诊,等瞧完号了就能走。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接我。”
陈琛想了想,说:“好,反正明天我也要过来送货。”
吉云点头,朝他挥手。
陈琛又说:“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吧。”
吉云又仰头看他。
“明天……我好联系你。”
吉云笑着从包里翻名片,说:“我现在手机没电了,你照着我名片上的号码给我发条短信吧,等我一开机就把你存了。”
陈琛说好,伸手去接那张卡纸,吉云却玩似的往后一缩手,引得他走进伞里站到她面前。
小小的名片,一边一股力量。吉云不松手,陈琛也没。
吉云挑着眉梢,嗓音又尖又柔,轻笑着说:“陈琛,你问人要号码的方法挺特别的。”
陈琛皱着眉头,由衷地说:“无聊。”
她这才松手。
晚上,吉云躺在床上的时候,记起阳光下陈琛赤红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手机静悄悄地躺在耳边,她想了想,这才把它开了,删了几个运营商通知未接电话的短信,果然有一条陌生号码静静躺在收件箱的最顶端。
短信和他人一样简单,只有很干脆利落的两个字:陈琛。
黑暗里,吉云眯起眼睛发了一条过去:睡了吗?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想他那种生活简单的人,除了工作吃饭和睡觉,应该没有第四种选择了吧。
谁知道等了几分钟,手机忽然响起来,陈琛回了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