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生命危险,奋不过顾身地抢救了我的生命后,我就从心里面爱上了你。因为我腿不好,可能你看不上我。但我们家光景好,父母亲工资也高。我是城市户口,因为腿不好,也不要去农村播插队,你要是和我结婚了,我父亲一定会给你在城里找到工作,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我会让你一辈子吃好穿好,把全部爱情都献给你。你要是心里情原愿,回家后给我回信说明。
你回家后,需要钱和什么东西,我一定全力以付赴支原援你。
盼着鸿雁早飞来
爱你的人:玉英
孙少平看完他有生以来接到的第一封“恋爱”信,脸上露出温和而讽刺的笑容。他把侯玉英的信揉成一团,正准备随手扔掉,但马上又想到这样不合适。
他于是很快到隔壁抽烟的同学那里借了火柴,走进厕所,把这封信烧掉了。然后他回到自己的宿舍,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回家呀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自从出嫁罢女儿,双水村大队书记田福堂情绪一直很好。他不仅满意地了结了一桩心事,而且还攀了一个高门亲家。
最近以来,不论在村中还是在石圪节的土街上,他听到许多庄稼人都在热心地议论他。
啊呀,在这个天地里,他田福堂越来越成个人物了他尽管身体不太好,但现在感到自己浑身是劲。他想:这今后家里也就再没什么牵挂了,乘威信高涨之时,得把双水村的工作搞得更加出众不能光在石圪节当先进,还要把名声扬到外面,让原西县和黄原地区也知道有个叫田福堂的人谁说农民干不成大事看看人家陈永贵早年间,老陈不也是个大队书记吗可就这么一个穿对襟衣服、头上包着毛巾的农民,在中央都坐了一把椅子有些穿制服的干部瞧不起农民哼,农民里面能人多着哩田福堂现在思谋:他怎样才能在双水村这个小天地里,干出一番大事情来当然,农民嘛,除过和土地打交道,还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
说来说去,文章还得在土地上做。种庄稼当然是老本行。关键要在农田基建方面下功夫。怎样下功夫他一时倒也想不出什么新名堂来。双水村井坝打了不少,梯田也修得前后村子都出了名你不看庙坪山从根到顶都修成了个“花卷馍”了川道里,由于公社徐主任的争取,前年冬天和去年春天,全公社集中好多劳力来会战,也修整得有模有样了。
看来,这个冬春他也来不及再谋划干大事。等秋后庄稼收割毕再说到时,就不能小打小闹,得干一件有震动性的工作才行
总之,因为门里门外的事都很顺心,福堂的事业心更强了,抱负也比以前更大了。对于一个五十岁的农民来说,这倒也不容易。“就是的嘛”田福堂心里说,“年纪虽大,革命意志可不能衰退”
正在田福堂踌躇满志进而心猿意马地考虑自己如何施展抱负的时候,有件事却又叫他头疼起来:他儿子润生高中毕业,回家来了。
唉这件事的确让他头疼。现在高中毕业的学生,都得回来劳动。就是他有办法给儿子找个公差,也不行。因为政策规定,不经过两年以上的劳动锻炼,没资格推荐出去工作或上学。连中央领导的娃娃都要到农村来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田福堂的儿子怎么可能例外
但是,他自己知道,润生从小娇生惯养,平时连一回水也不担,更不要说整天把日头从东山背到西山了。娃娃吃不了苦这不,他高中毕业回来眼看已经快一个月,还没出山劳动一天哩。人家孙玉厚家的少平,回来的第三天就上了村里的农田基建工地。
福堂看见他儿子本人也很苦恼。这娃娃性格象他妈,比较绵软;可身体又象他,瘦瘦弱弱的。说心里话,他也舍不得让润生出山受苦。他自己都好多年没参加什么劳动了,怎忍心让儿子去受这罪当然,他是书记,要忙着做工作,不劳动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可他的儿子也不劳动,这就说不过去了。不劳动不行嘛这倒不是说为了那几个工分那点工分能值几个钱况且,就是儿子不挣工分,他也能养活了他;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以后有个工作和学习机会,大队推荐时,润生不参加劳动,不好通过就是众人因为地田福堂的面子,同意把大队公章盖在推荐表上,还有上面的机关哩而村里有些人说不定当面举拳头赞成,背后马上就跑到上面告状去了。再说,假如给双水村来一个名额呢那人家孙玉厚的娃娃劳动好,当然轮人家娃娃去;人家其它条件都不比他家差不象金家湾那面,他还可以在成份上做点文章孙玉厚是老贫农
田福堂想了后果,又想眼前的现实;想来想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他难过地看见,儿子现在一天也没多少话,在家中走里走出,只是个抽纸烟。本来他很反感儿子抽烟年轻轻的,就抽成了一副老烟瘾,这还了得弄不好将来和他一样,成了气管炎。但他又想到娃娃苦闷,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抽就抽去吧他发现,他搁在家里的纸烟,都让这小子抽完了,可他仍然烟不离嘴。奇怪他买纸烟的钱是哪里来的慢慢一想,他才估计到是他妈偷偷给他塞钱哩唉,也难怪,他老两口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从小娇惯了这么大。就是儿子开口问他要钱买烟,他也得给
在田福堂为儿子的事万般焦虑的时候,有一天,他的主要助手孙玉亭来他家串门。
在拉谈了一会村里的工作以后,玉亭对他提起了润生的事,说:“福堂哥,你最近大概为润生的事犯愁着哩”
田福堂心里想:这玉亭真是把他的心思摸透了。他的一切喜怒哀乐,玉亭马上就能入微地体察到。难怪金俊武敲怪话说,他打个喷嚏,玉亭就感冒了。
玉亭既然提起了这事,他就只好说:“唉,就是的这娃娃身体不好,从小也没受过苦,现在回来要参加劳动,怕吃消不了。我想来想去,也没个好办法”“怎没办法”玉亭盯着愁眉苦脸的书记,“我也一直替你想这事呢,最近倒想出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田福堂很感兴趣地问。
“让润生教书去”
“教书到哪里去教呢”田福堂立刻感到玉亭有点不着边际了。
“就在咱本村教”
“本村本村两个教师,位置满满的,能增加进去人吗”“咱办初中”玉亭兴奋地说,“只要办起了初中,不就得增加教师吗现在党号召发展教育事业,提倡社队办初中。
咱们村完全有条件搞这事实际上,这也不难,只要增加一个初中班就行了,村里小学一年又毕业不了几个娃娃再说,公社教育专干前几年也给我提念让咱们村办初中班呢”田福堂听玉亭这么一说,倒开始认真思考这个大胆的设想,觉得这里面还真有些门道哩他就说:“咦你这主意倒还新鲜玉亭,你再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