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脑袋浸在水里,夜黑水更黑,隔着七八厘米,血族的视力让他们的脸孔依旧在对方眼中清晰可辨,分不清敌我的杀意萦绕在两人的周身。安斯比利斯再次感受到血族天生的等级压制带来的负面作用。在以诺的威压下,他的手脚僵硬得不似自己,有个声音在脑仁里一遍遍地诱哄他放弃抵抗。
纵是安斯比利斯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小,以诺也不敢大意。他可没有忘记,爱兰德是怎么死的。即使感情上不愿意相信堂堂二代血族会死在一个四代的晚辈手上,可理智告诉他,这是可能的。因为他们并不完整,更不完美。
头发被猛然扯住,以诺眼中闪过红光,瞬间与安斯比利斯换位。抬脚要踩的欧西亚硬生生地停下了脚,被以诺挥手打出去。
暴虐的戾气再也收敛不住。以诺从水里站起来,手指掐着安斯比利斯的咽喉,嘴角勾起残忍的微笑:“合作得真精彩啊。可惜不如我的好看。”他的手指插入安斯比利斯的脖子,血液顺着他的手指流淌下来。他拔出手指,低头啄了啄血液,挂着猩红血丝的嘴角微微扬起:“怪不得有的血族喜欢圈养低级血族,原来味道这么好。”
看着欧西亚愤怒狰狞的脸,安斯比利斯出乎意料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以诺问。
欧西亚突然尖叫一声。
他的叫声太过怪异,完全不像一个雄性生物发出来的,以诺愣了下,随即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膛里钻出来的尖木。
实在是很眼熟的木头。
他记得这个形状是不久之前的自己亲手削的。削完的时候,他还想,这个角度一定很容易插在沙滩里,没想到,也很容易插入胸膛。
安斯比利斯推开了他,嫌恶脱掉沾了他血液的外衣。
欧西亚扑过来,抱住他查看伤口。
欧西亚和安斯比利斯都在前面,那么谁在后面捅了他这一下?念头在以诺的脑海里转了一下,就想起一个人来——依冯。他差点忘了她。来自地狱的魔女,看上去与欧西亚、安斯比利斯的关系并不太好,却在关键时刻捅了自己一下。
以诺脑海里不断地闪烁着“捅了”、“自己”、“一下”这三个单词,忽地诡异地笑了笑,转身去抓身后的人,却扑了一个空。
依冯早已躲到了欧西亚和安斯比利斯身后:“这时候你们应该说什么呢?”
欧西亚真诚地回答:“谢谢。”
依冯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欧西亚想了想:“努娜?”
“难道不是‘放心,我们会保护你’吗?”要不是大敌当前,她是恨不得他们都去死的。
欧西亚道:“作为救世主……”
安斯比利斯直接捂住他的嘴巴,问依冯:“怎么办到的?”他不认为一块普普通通的木板就能刺穿二代血族的心脏。
依冯道:“那是一个十字架,我在上面浇了点圣水,蒂莫西送的。”
自从教廷与天使恢复联络之后,蒂莫西手里的圣水就很正宗了。
欧西亚看着那个十字架和被它插着的制造者,慢慢地抬起手,对着他画了个十字架。他和依冯第一次合作,没有任何交流,连眼神都没有,就一个用尖叫声吸引以诺的注意力,一个实施插棍行动,配合得相当默契。
简直是天生的狼狈——狼狈为奸的狼狈。
穿心之痛让以诺慢慢地跪坐下来。他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我?”
欧西亚道:“我们确定要在这里聊天?”
天色已然全黑。
欺骗岛平静下来。巨大的“路西法”,金红色的火焰,碧绿的翅膀……都不见了。只有悉悉索索的雨滴声。
好像是谈话的时机。
依冯对欺骗岛上出现路西法力量这件事耿耿于怀,哪怕知道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件安全而明智的事,仍然迈不开腿。她总觉得,错过这次,这个谜底大概永远也不会被揭开了。
欧西亚也是这么想的,他的好奇心比依冯更重,几乎毫不犹豫地顺着以诺将对话进行了下去:“因为你的逻辑死太早了。”
以诺道:“我哪里说错了。”
欧西亚道:“你说你是被路西法囚禁在这里的,可我们一来,你就可以跑掉了。你甚至都没有确认路西法是否被打败了。”
以诺反驳:“我的身上有路西法的禁制,我能够感受到它松开了。”
欧西亚道:“你说路西法将你囚禁在这里,可是上次安斯比利斯来的时候,却没有遇到你。”
以诺解释:“因为他怕我说出他的秘密,将我囚禁起来了。这次是你们拖住了他的大部分力量,我才能解脱他的束缚。”
欧西亚想了想道:“为什么上次爱兰德没有被囚禁?”
以诺说:“因为他背叛了我,臣服了路西法。”
欧西亚摸了摸下巴道:“原来是这样,恭喜你,你都说通了。”
以诺:“……”现在说通有什么用!他都暴露了。
欧西亚道:“我已经配合你证明了你编造的谎言完美无缺,现在是不是该说真话了?欺骗岛到底是什么?”
以诺按着心口露出的木尖,微笑着露出了尖牙:“就如它的名字,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啊。
“无论你们相不相信,欺骗岛就是路西法进攻人类的第一座堡垒。
“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可笑的原因,他竟然放弃了。放弃了一举拿下人类世界的大好机会,甘愿守在那个没有阳光、没有鲜花、没有蓝天白云的地狱里。
“他以为自己很伟大,可神并没有领情。为了不让这座堡垒有一天发挥作用,神派遣了自己心爱的孩子在这里设下了一个结界,镇住了路西法的力量……你们一定猜不到他是谁。
“不是梅塔特隆。
“不是米迦勒。
“当然更不会是路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