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羊宰(2 / 2)

萧络看见步覃回来,手里还给他端了一碗汤,以为步覃亲自端来给他喝,那样子别提有多惊喜了。正要伸手去接,步覃却突然收回手臂,端着甜汤,兀自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然后像是觉得味道还不错,便就坐在太师椅上,等带席云芝递来调羹。

萧络伸出的手尴尬的收了回去,却也没有动怒,而是站起了身,故作轻松的对步覃找话题道:

“对了,步兄不愿招待我住在你的宅子里,那我便就去城里租了一个院子,环境也挺清幽的,只是见不到步兄,萧某甚感寂寞呀。”

“……”

席云芝又去盛了一碗汤来,正巧听见萧络的话,脚步稍稍一顿,租院子?

不会他就是个那个租下她滴翠园的那个京城阔少吧?

如此……她是不是要价太狠了?毕竟这人看起来(真的只是看起来,夫君根本不甩他)像是夫君的朋友。

怀着忐忑的心情,席云芝吃完了晚饭。

萧络也在晚饭后,觉得纠缠冷若冰霜的步覃很是无趣,便也早早提出了告辞。

席云芝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步覃,见他还是不来,便就将针线收入钵篮,去到书房找夫君坦白去了。

谁知,把这件事原封不动的跟步覃说了一遍后,步覃的反应却是出乎席云芝意料的。

“太便宜了!”

步覃一脸正气,不像是在说笑。

这种结果,倒让席云芝更加不知所措了:“夫君,那宅子不过就买了两三万两,萧公子只租半年的时间,怎么样都不是便宜的呀。”

步覃抬眼看了看席云芝,又道:“下回若是他还去找你,他要的东西照价十倍去要,就说我说的。”

“……”

席云芝突然觉得自己就不该来跟夫君讨论生意上的问题,鸡同鸭讲,对不上号。

不过,只要他不责备她对萧公子要价高,她就放心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席云芝倒没直接去南北商铺,也没赶着去绣坊,而是独自一人漫步到了中央大道上,看着三辆马车宽度的道路两旁,各色高档店铺云云而立,能够开在这条街上的铺子,那都是日进斗金,一本万利的热门行当。

席家在中央大道上总共有十三家,这几日被官府找麻烦的三家店,便都是这条街上的。

德云客栈,是洛阳城中最大,最豪华的,湘潭楼,是商素娥的最爱,因为她爱吃湘菜,这才命人开设了这间酒楼,五岳楼则是一座书友茶楼,五叔父爱好舞文弄墨,整个席家,除了她的父亲席徵,便是五叔父席卿身负功名,平日里最爱与文人墨客们谈论诗词,便就叫商素娥建了这座五岳茶楼,广纳城内才子骚客来此消遣。

席云芝只是转了一圈,便看清楚了那三家如今正关着门的店铺,上头全都统一的贴着黄纸,上头写着:东主有事,歇业十日。

她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张黄纸,不禁勾了勾唇角。

双手拢入袖中,席云芝闲庭漫步般走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秀美的容貌在晨起朝阳的照耀下显得那样年轻,那样朝气,那样不惧危险,不惧伤害,沉稳的气质让她整个人仿佛注入了另外一种灵魂,变得惹眼,引人注目。

从前的她在席府别说是打扮自己,就连大声说话,都会给自己招来横祸,所以,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了察言观色,隐忍自己的情绪,并且十分清楚,席家上下,到底想看一个什么样的她。

她披头散发比发髻高束来的安全,她粗布麻衣比锦衣华服更加叫人安心,席家的人自知对她做过太多恶事,所以,哪怕她只是稍稍流露出才能与仇恨,都可能会令那些刽子手们对她痛下杀手。

她想过如果她的人生注定要被她们踩在脚下的话,那她就算用尽一生的力量也要跟她们耗下去,就算步履维艰也绝不会屈服半步,因为她知道,她的屈服就代表了爹,娘和云然的屈服,就算是为了她们,她也要坚定的,隐忍的活下去。

在那些黑暗的岁月里,她无数次祈祷时间倒流或停止,倒流至还未发生惨剧之前,或者停止时间让她有足够的空间去成长,但这些祈祷都没有奏效,在她陷入无限绝望的时候,命运却给她安排了一个能够给她无尽的尊重和自由的夫君,天知道,她有多庆幸,自己是嫁给的他,那个面冷心热,叫做步覃的男人。

夫君是她心中的净土,是她干涸人生中的一片甘霖,他曾经说过,不想让她见识太多龌龊,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更多龌龊的事情,她早已在遇见他之前的人生里都见识透彻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任何龌龊的事,能够打击到她的心,她如今要做的,便是将那些龌龊之事,龌龊之人公之于众,让她们的恶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以慰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