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长老弟,白连日来已经喝了老弟上百葫芦的美酒,怕是让老弟少赚了不少钱哦。”李白放下手中的酒葫芦,醉眼朦胧地笑道。
“太白兄此话就见外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知己良朋美酒为引,再谈这些世俗黄白之物,不免让穿肠酒香多了几分污浊之气,太白兄该罚酒了”萧睿抬手拍了拍李白的肩膀。
“罚,该罚”李白举起酒葫芦一阵牛饮,然后朗声狂笑,“今日白见子长老弟婉拒一众商贾,弃大利而不顾,心甚佩服。白游历天下,纵情于山水之间,出蜀中进长安,识人无数,但如子长老弟这般视金钱如粪土,行事洒脱者倒也少见。”
萧睿微笑不语。
李白突然面色一黯叹息道,“但子长老弟虽有闻香识酒之神功,酿酒置酒之奇技,举杯纵酒之古风,但在白看来,子长要想筹得平生志愿,立下不朽功业,还需走科举正途。不要如白一般,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号称谪仙人的青莲居士,名满天下狂放豪情的诗仙李白居然也有这般黯然神伤的一面,着实叫萧睿吃了一惊。不过想起此际,恰是李白第一次进长安求取功名而不得郁闷离京,也就明白了几分。
“卿相实无荐贤之心,诸侯惟有嗟来之食。贵公子既欺之于前,五陵豪又辱之于后。始终徘徊魏阙之下,不得其门而入。”豪门贵族只将李白作为了一个娱乐的道具,根本不看重他的才学,这让李白如何不神伤愤怒怒而离长安,就到了洛阳,与杜甫等人相识相会。
缓缓起身,李白仰首生生将酒葫芦中剩余的清香玉液统统倾泻于喉咙之中,然后一拍案几,断然喝道,“子长,取笔墨来”
萧睿大喜,知道这谪仙人酒后诗情勃发,往往出不朽佳作,如今与自己相会能作一名传千古的诗作倒也是一番佳话。他立即让伙计取来笔墨,亲自为李白磨墨,看他取狼毫饱蘸墨汁踉跄地走向酒肆雪白的墙壁时,他不禁眼前一阵神幻迷离。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写至此处,李白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手中一顿,狼毫在雪白的墙壁上一顿抹起一条重重的墨花儿,缓缓提笔转过身来,向萧睿黯然一笑,发出一声悲怆的叹息。
李白虽是大唐名人,但要说理解李白此刻的心情者,当属萧睿这个后世穿越千年而至的人了。他深知,李白那狂妄放纵的言行只是表象,他内心深处其实怀着济国安民的雄心壮志。只是他向往仕途,却又不肯规规矩矩的走科举取仕之路;他希望“不屈己,不干人”,但为了实现他的抱负,却不得不“遍干诸侯”;他渴望建功立业,却又期盼着功成身退,过闲散恬淡的生活他的一生充满着矛盾,他所追求的“申管晏之谈,谋帝王之术。奋其智能,愿为辅弼,使寰区大定,海县清一,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然后与陶朱、留侯,浮五湖,戏沧洲,不足为难矣”的政治理想,又屡经挫折,郁郁不得志。
穿越千年的沧桑,深知诗仙心中的苦楚与彷徨。萧睿幽叹一声,过去拍了拍李白的肩膀,劝慰道,“太白兄不必如此感伤。在下虽与太白兄相识日短,但却知兄怀有治国安邦之大才,只是太白兄性情孤傲,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兄不得开新颜如今机缘未至,太白兄且放宽心胸,他日鹏飞于天,翱翔九万里”
李白面色一震,他游历天下,结交文人权贵士子无数,但世人只看重他诗词的华丽和气势,却鲜有能从他狂放的诗句中品读出其雄心壮志之人。尤其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兄不得开新颜”他后来所作表达其心胸气节的千古名句从萧睿口中一出,如同一声雷电和一股暖流只入他的肺腑和血液。
他眼圈一红,两条秀眉微微颤抖,轻轻将狼毫置于案几之上,紧紧握住萧睿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栗,“子长真乃白之知己也,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白者唯子长一人也”
萧睿真诚地一笑,“太白兄定有鹏飞万里之日。且待来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李白全身一震,缓缓松开萧睿的手,猛然起笔转身在雪白的墙壁上继续添上了这两句,完成了这首后世传诵不已的诗作行路难。
“开元二十一年,白出长安入洛阳,识萧睿萧子长引为生平知己,所谓行路难者,期盼“长风破浪直挂云帆”之日也,两句之师、提点之美,白铭感五衷,是为记。”李白洋洋洒洒在这首行路难之后题写跋完毕,回头来恰好望见萧睿脸上那一抹羞红正浮上脸颊。
本是李白之佳句,占着“先知”的便宜,顺口而出,却成了谪仙人的“两句之师”,岂不是受之有愧萧睿连道不敢,李白以为他是谦逊,其实他是真心话。
第一卷洛阳游第023章饮中三仙歌下
200962518:04:33本章字数:2174
两人携手对望雪白墙壁上那首龙飞凤舞的行路难,都心有戚戚焉。李白在惆怅自己前路安在,而萧睿却在暗叹,李白诗才绝世但仕途却千难万难。第一次进长安郁闷而走,第二次虽得李隆基传召,奉为翰林学士,但因性情放纵虽有才学却仍然脱不了落魄而走的凄凉境遇。最终,死于旅途终生不得志。
心神激荡间,却见杜甫飘然而入,见二人如此不由也向墙壁上望去。一首行路难读罢,杜甫不由郎笑道,“太白,子长,尔二人好兴致,好诗句”
“子美兄。”萧睿笑着回头向杜甫深施一礼。李白行事另类不拘礼节,但这杜甫却中规中矩,在他面前,萧睿一直恭诚守礼。
杜甫还了一礼,“子长老弟腹中也颇有珠玑,太白又出大作,子长老弟何不也赋诗一首以和之”
萧睿一怔,旋即恍然。杜甫此时这话其实也颇有试探之意,他与李杜二人因酒而识,纵酒而欢,但杜甫这种人毕竟是才高八斗的当世才子,心里可是孤傲的紧,如果萧睿仅仅是一个品酒酿酒出众的酒徒,说不准杜甫就要对他渐渐敬而远之了。
萧睿心知肚明,撇头看李白也颇有期待之色,不由心中苦笑。看起来,在这诗画歌舞醉酒把欢的盛世大唐,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才先看其作诗,能不能作得好诗,当真是是否融入社会上流的一道门槛。好在他是一个历经千年历史风雨的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