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在闺中时多明艳骄傲的人,眼睛里一粒沙子都揉不得的,嫁了人没几年,竟练出了一身低声顺气与左耳进右耳出、将难听言语闻若无物的本事。
这其中,这位赵大奶奶也是有功劳的。
若说澜心在赵家的艰难,有是因为马氏,剩下四分也能分出一分给她。
另外三分自然是赵家老太太的,不得不说,那老太太虽然从议婚时便是病歪歪的模样,可竟十分坚强地挺了许多年,直到大宁建国,赵斐作为开国功臣殿前受封时,还幻想着再做回当年赵老爷在世时的老封君。
可惜赵斐对她们当年为难澜心记恨在心,不肯叫她们沾一星半点的光,锦心又有心替澜心出气,降旨申饬过马氏“为母不慈”,赵老太太只觉屠刀悬颈,生怕下一刻锦心的懿旨就是冲着她去的了,终日惶惶不安,没多久便一命呜呼,去了。
而那之后,赵家大爷与赵大奶奶的日子也不算太好过,主要是赵大奶奶自己心中不安,她娘家又在改朝换代的清洗中被夺爵贬为庶民,赵家大爷虽于新朝中供职,却不是什么紧要职位,她心里那口傲气不知不觉间便散了。
后来整个赵家依仗于赵斐,她夫君官位不及赵斐远矣,她在澜心这个她从前万分看不上的弟媳跟前,竟也有了几分堆笑讨好的意思。
能屈能伸,也算得上是这位大奶奶一个优点吧。
当她的依仗在你面前不值一提、或者消失了的时候,她便会变得极为随和温柔。
锦心对她没什么好感,但要说十分讨厌也谈不上,主要是后来澜心自己都没打把她当回事,锦心每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就把她忘在脑后了。
今日一见,倒是叫锦心想起了一些不大愉快的陈年往事了。
她的记忆混乱得很,有些事情就是要见到当事人才能想起来,杂乱的记忆奋勇而上,冲得她头盖骨里头都有些闷闷得疼,婄云递了一碗温茶过来,低声道:“这边宴席吃不安静,不如与太太说一声,咱们先回去歇着。是姑太太、姑老爷来的,晚上总会在后头再摆一席的,届时在场也不算失礼。”
锦心摇了摇头,道:“咱们到后头僻静处坐一坐便是了。”
未心正笑着与谢重华并另外两位夫人说着话,即便是今日这般的场面,她亭亭大方地立在那里,也颇有些众星捧月的意思在其中。
毕竟文家素日往来的多是商户,而未心的摘天巧,绝对是如今江南脂粉界当之无愧的头等名流。
虽然摘天巧论成立的年份、资历不如那几家老字号,但这几年异军突起,一路顺风顺水的发展,虽有文家势力的庇护在其中,却也不难看出未心的手腕。
未心如今尚未及笄,便有如此成就,自然令众人侧目。再有谢重华人前人后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如今整个江南商界都在期待着这位年轻的摘天巧掌门人进入谢家,与夫君一起掌握谢家大权,将天下第一金号天工金号再推向下一个顶峰。
谢重华将她拉在自己身边,引荐新友人、交际上话里话外的护着,已经是把她当做自家人一样了。
文夫人正与文姝晴几人交谈,眼角余光瞥到未心那边的场面,笑容分毫未改,心中却有些欣慰。
如今看来,这些孩子中,婚事最叫她放心的却是未心。
最叫文夫人放心的未心瞥到锦心这边的情况,笑着赔了不是,轻言细语两句,施施然转身向锦心这边来,步履从容不迫,已有了几分掌权的威仪在身,她不笑时又是清清冷冷的世外人风范,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等对着锦心的时候,又是温柔笑着的模样了。
“咱们四姑娘这是怎么了?”未心笑着,却又带着几分难掩的忧色,锦心笑道:“有些累了,想去后头坐一坐。”
“去吧。”未心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把五姐儿也叫去陪你,她在这边也见了一会客人了,想必也累了,还小呢。”
锦心点了点头,华心一直都乖巧地跟在文夫人身边,她小小年纪却已生得明媚动人,眉目尚且稚嫩,却已有了几分如夭桃秾李的鲜妍,又因其稚嫩与跟在文夫人身边小心翼翼的规循矩步而不显轻浮艳丽,倒真有几分大家女的风范。
想来出门之前,周姨娘定然是几番训导过的。
可孩子还小呢,规矩的时间长了也是会累的。
未心于是寻了个由头,轻轻巧巧地便将华心唤道后头去了。
府中前院正厅后的五间大厅是文夫人今日待客的地方,从那间厅的后门出来,又有小小三间厅连接前后,屋里设了矮榻、高几、小茶炉,用屏风隔开一处小天地。
因近日府中有喜事,几上还颇有新意地用小铜瓶插起一枝金桔,枝叶颇为繁茂,挂着圆溜溜的橘黄小果子。
这小屋收拾出来就是为了供府内亲近客人过来清清静静地坐一坐的,这会锦心过来,妍儿去讨了茶来,热乎乎地滚起一炉子茶水,锦心坐定没两息,华心便在侍女的陪伴上走了进来。
她年纪尚小呢,身边的丫头年岁也小,最端重的冬巧也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女孩儿,还有一个教养嬷嬷、周姨娘身边的一个妈妈跟着,见锦心坐在屋里榻上,那妈妈忙忙请安道:“不知四姑娘在。”
“荣姐儿过来,”锦心冲华心招招手,笑对她道:“正是我让三姐叫小五过来的,前头人多烦闷得很,我怕小五也累了,跟我在这儿清清静静地坐一会、歇一歇,再过去也不迟。”
小安这时进屋来,端进两碟子点心,红酽酽热腾腾的枣泥蒸糕与酥香满溢的核桃酥颇为诱人,妍儿适时上前,将清水涮过的茶碗里斟了半碗热茶,热腾腾的普洱在这天气里显得香气更浓,茶香与点心的甜香交融,华心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了起来。
锦心就知道这孩子在前头筵席上一定没吃好,笑着道:“用些点心吧,宴席上人多,恐怕你也没吃好。先用些点心垫垫肚子,静静地坐一会、歇歇再回前头去。宴席撤下了她们还要进茶点果子,很要热闹一下午呢,你就躲一会懒回去也没人看出。放心,就在宴席上躲懒这事,四姐最有经验了。”
华心和她对视一会,翘起唇角笑了,“都听四姐的。”
“好!”锦心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她年纪尚小,虽已蓄了发,发丝却不浓密,小包包头梳起来也是小小巧巧的,挂不住多少珠花,故而只簪着一支松鼠葡萄的绒花,用细细的金流苏点缀着,流苏底部坠着圆滚滚的小珍珠,颇为娇俏灵动,可爱极了。
对着她,锦心心中总是有满怀的喜爱与怜惜,华心和锦心也处得最好,这会净了手,很自在地捏着点心就茶吃,动作虽然瞧着还算优雅,却也不难看出急切,不多时半碟子蒸糕下肚,她终于舒了口气。
锦心关切地问道:“早上未曾用膳吗?”
“用了,不过阿娘不许我多用,说宴席上出恭麻烦、不雅。”华心道。
这倒也是,不过锦心一向是游离在交际圈之外,不喜那些客套寒暄的,故而在她身上徐姨娘也未曾多讲究这些。
何况锦心近两年进膳难,她能多用些徐姨娘都喜得恨不得放鞭炮,哪里还有这些讲究,是尽都随着锦心的胃口了。
锦心也不能说人家娘做得不对,便只道:“那边多用些蒸糕吧,今日多备北地点心,这桃酥你恐怕吃不惯,又比蒸糕硬些,既然你早上未曾用过,这会便不要吃这个了……”
她没说完这话,见华心眼巴巴地望着那一碟子点心,又无奈笑道:“四姐院里有个嬷嬷会做,等回头,你到姐姐那去,我叫小厨房做与你吃。”
华心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又囫囵吞下去两块糕,直到她的教引嬷嬷在旁轻声咳嗽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糕点端起茶碗轻呷了两口。
锦心笑眼看着她,软声道:“饿极了一次吞得多了是不好,仔细回头肚子疼,若是喜欢下次再叫人做便是了。”
“四姐~”茶足点心饱了,华心凑到锦心身边来撒娇,这对锦心来说是有些新鲜的体验,毕竟平日里只有她对着未心她们撒娇的份,偶尔文从林对她撒撒娇,但随着那小子越长越大,逐渐试图造反,在锦心面前摆出哥哥范来。
虽然被锦心强力镇压,如今还只能乖乖当个弟弟,但篡位之心不改,十分令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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