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而文府与旁人不同的一点是府内有蕙心教引嬷嬷的一个前车之鉴,未心里子是潇洒跳脱,但内心也颇为细腻,这些日子恐怕心中百转千回,不知给自己鼓了多少次劲,预设出不知多少教引入府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这三位嬷嬷都打扮得很体面,文家下也有织造坊,每年也要替宫中采买许多布匹,文夫人何等眼光,一眼就看出这三位嬷嬷身上的衣裳衣料,虽然一看就都是宫里出来的,却也有高下之分。
比如未心选的郑嬷嬷身上的衣料材质最好、颜色鲜艳花纹繁复,应是内宫供与嫔妃,再由嫔妃赐下的;要给华心的邵嬷嬷衣料比郑嬷嬷略次一分,但花纹疏朗大方,亦非寻常货色,尤其发间绾着一支玉钗,玉质不凡,文夫人记得她是尚仪局出身。
只有锦心选的钱嬷嬷,身上的衣服一看便知是宫女离宫前宫中统一赐下的缎子裁成的,虽然也好,却只是普通品质,头上虽是金簪点缀,但论价值远不如另外二人所佩戴首饰。
瞬息之间文夫人心中百转千回,眼角的余光在好像并未分辨出这几位嬷嬷的差距的锦心身上划过,心中无声一叹。
她莫名觉着,锦心并不是不懂这些,相反,她懂了,而且并不在意,坐姿看似端正,神情却有些懒散,不似未心严阵以待,像是浑然不在意教引嬷嬷如何一般。
好像她的情绪,只会对着她所在意的人流露出来,对于不在意的人,她吝啬悲喜。
福兮祸兮?
三位嬷嬷向文夫人道了万福,文夫人收回思绪,笑着道:“几位嬷嬷有礼了。未心、锦心,来见过嬷嬷们。”
未心与锦心于是起身向三人见礼,文夫人一个个介绍来,介绍到钱嬷嬷时候便叫锦心上前,笑着道:“沁儿,这位便是钱嬷嬷了。”“钱嬷嬷,这是我们家四姑娘,锦心。”
锦心向她微微欠身道了万福,姿态如行云流水优雅自然,一旁蕙心身后立着的赵嬷嬷心中暗暗一赞,钱嬷嬷下意识地也回了一礼,另外两位嬷嬷便都不着痕迹地变了目光。
锦心唇角微扬,对钱嬷嬷流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日后还请嬷嬷不吝赐教。”
钱嬷嬷对着锦心,行为不自觉地有几分拘束,此时也是下意识地垂首欠身,“姑娘严重了。”
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说好的拿住宫廷出身、文府请来的贵客教引的身份呢?
她怎么不自觉地就对着小丫头片子低头了呢?
这会她率先对四姑娘恭敬起来,郑、邵两位还不手撕了她。
此时的她尚且不知,今日一拜,便注定了她在短短月余于锦心手中连番受挫,最后不得不认命地走到茶房与灶台搭伴,开启了被口味挑剔的主子折磨的痛并幸福着的后半生。
第三十六回“奴婢永生奉姑娘为主,绝……
自正院里出来,自有人送邵嬷嬷往周姨娘居所去,未心与锦心各带着自己的教引嬷嬷回院子里。
“阿沁。”蕙心唤了锦心一声,嘱咐绣巧道:“回去叫闫大夫给你家姑娘瞧瞧吧,她面色实在苍白难看。”
锦心微微一笑,“近日天寒气弱,叫长姐替我操心了。”
蕙心摇摇头,似乎轻叹了一声,替她理了理风帽,叮嘱道:“回去好生休息,若有什么事便来找阿姐。”
她眼角余光似乎在钱嬷嬷身上轻轻划过,锦心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轻轻两声笑,隐隐流露出些骄傲恣肆的意味,“长姐放心吧。”
蕙心知道锦心自幼聪明远胜同龄人,但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若那教引嬷嬷真有拿捏之心……锦心要如何应对呢?
故而蕙心并不能放下心,此时摇摇头,拢紧了她的斗篷,吩咐:“取一顶帏帽来吧,给四姑娘挡挡风。从正院到懿园路远,吩咐抬轿的婆子小心些,若四姑娘磕碰一下,咱们府里的规矩她们应该知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中带着忧色,神情却有些冷,周围人呐呐应是,她的教引嬷嬷便安然立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目光似是欣慰,又在那三位新人身上掠过,见她们三个面色各异但无一不是端沉稳重一身斗志的,唇角牵起一抹无端的淡笑。
她可是看清楚了,文家如今这几位姑娘,除去那还在襁褓之间的五姑娘,剩下的最好相与的怕就是自己教导的这位大姑娘了。
二姑娘明媚爽朗,模样肖似老爷,但性情却与太太最似,能恨得下心,小小年纪便能把握住房中人,手腕颇为强硬;三姑娘看着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袅娜纤弱文静温和,其实内里极为刚强,绝非柔弱斯文人。
四姑娘年岁尚幼,本应是看不出什么的,但她冷眼瞧了这些年,这位四姑娘身体虽弱,性情可不弱,单看她身后那两个她指哪打哪大丫头便可见一斑。
一个年初被她从府外捡回来的丫头,有一身的见识本领,偏偏能对她俯首言听计从,这不就是四姑娘的本事吗?
嬷嬷无声一叹,眸中却也带上莫名的笑意——这两位嬷嬷的好日子可到了。
可不知为何,她却分毫不感到同情,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
试图掌握主权不成反被压制收服的滋味,可不能只有她一人尝过啊。
哦对,还有二姑娘身边那个,当年也是折腾过一番的。全托那个当年手腕一番施展,她才能看出来二姑娘骨子里的强硬狠厉。
这文家几位姑娘,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数来数去,竟还是她家大姑娘算是性情最为温厚柔和的了。
也算是她较另外几人幸运吧。
锦心自然不知这会院里有个人正拿别人比较出自己的人生幸福来,她与几位姐姐笑别了,徐姨娘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的,见她面色不大好却也不愿她再折腾一番,只交代今日跟着来请安的骆嬷嬷:“好生照看沁儿,等闫大夫请过脉,打发给人给我传信去。”
骆嬷嬷恭敬地应了是,扶着锦心上了竹轿,钱嬷嬷连忙跟上,走前回头看了院里众人一眼,心里总感觉哪里不对味。
不过今儿不对味的事情多了,她一时半刻都没反应过来,这会瞥到郑嬷嬷的眼刀子都觉着心尖微颤,于是一咬牙,低了低头,头也不回地跟着轿子走了。
今晨请安卢妈妈未曾跟着过去,锦心一回到漱月堂中,她连忙端上热腾腾的一盏花生乳酪来,另有一碟子藕粉栗糕,与锦心道:“姑娘吹了一肚子的风,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栗糕不要多用,稍后再叫膳房送午饭来。”
锦心点了点头,自往西屋炕上坐了,端着花生酪搅了搅,瞥了一旁的钱嬷嬷一眼,没等开口说什么,小婵进来通传道:“姑娘,闫大夫到了。”
锦心略一点头,小婵便躬身退了三步,到正堂时转身,请了闫大夫入内。
再到请脉看诊,全程没给钱嬷嬷一个插话的机会,她隐隐觉着自己是吃了个下马威,又总觉着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奈何锦心脸色实在太差,她在旁看着,连发作的时机都没有。
等闫大夫提笔开了新药方,叮嘱锦心吃三剂便可停药,他再来诊脉之后起身告辞,钱嬷嬷挺了挺腰,终于寻到机会,刚要开口,锦心便笑盈盈地看了过来:“是我疏忽了,竟没请嬷嬷坐下喝一杯茶,你们也是,都是做什么的?便叫钱嬷嬷干站着?”
婄云闻言上前颇为恭敬地一欠身,神情诚恳:“是奴婢的疏忽,嬷嬷请坐。麦穗,还不沏好茶来。”
就在外间听候吩咐的麦穗忙去沏茶,半晌用黄花梨木芙蓉纹填漆茶盘捧来一只官窑白瓷地花鸟纹盖钟儿来,茶香隐隐,沏的正是一杯雨前龙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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