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锴不屑地笑了笑:“那些人鼠目寸光,不堪一击。”
“这后宫总算可以消停些日子,朕也能潜心国事了,”萧翊时收回了目光,回转身来,看向站在一旁的马德,“朕听说你也赶去救火了?”
马德早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原来萧翊时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要替乔梓请功倒有些不合时宜了。他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稍稍提了一句:“奴才那位小友重情重义,性子也还算机灵,在永寿宫有些可惜了。”
“你要是觉得他不错,就提拔提拔也无妨。”萧翊时随口道。
马德喜滋滋地道了声谢:“奴才替小友谢过陛下,那位小友挺有意思的,陛下要是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
萧翊时并没有在意,在案几前坐了下来,桌上还放了厚厚一叠奏折,他拿了一本,看了没几行字,脑子里却浮现起一双生动的眸子,晶亮通透的黑瞳中仿佛藏着别样的乾坤。
他随手拉开了旁边的一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拇指见长的小纸卷。萧锴在那个庭院里搜了两遍,才从假山壁的缝隙中挑出了这个东西,呈到他面前时,那脸都是青的。
他缓缓地把纸卷打开,上面那个奇怪的图像还是和从前一样,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一个圆桶般上下一样粗细的怪物,中间一个大大的眼睛,四肢短小,衣不蔽体——上身槐黄,下身的破布青色,看起来分外滑稽。
这是什么东西?要传递什么秘密?
萧锴压低声音道:“陛下,不如把这小子抓过来好好审问一下,只怕这幅画里有什么暗号。”
萧翊时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不必,这人挺有意思,多玩一阵也无妨。”
他把纸卷了起来,放入盒中:“走,好几日没见到他了,过去解解闷。”
萧锴早就把乔梓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萧翊时换了一身便装,颇有兴致地出了门,一路朝着安粹宫而去。
门外守着的公公一见萧翊时吓了一跳,正要高声通报,被萧翊时示意噤声,二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宫内。
安粹宫原本是李太妃的住处,亭台楼榭,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即便快到寒冬腊月,一眼望去也是绿意葱茏。
宫里挺安静的,太妃太嫔们刚刚被安置下来去除了体内的毒性,都歇在屋里养病,萧翊时正好落得清净,要知道,他的父皇荒淫成性,贪恋美色,那些留下的太妃太嫔除了一两个上了点年纪,其余的都年轻得紧,甚至有几个都比他还小,撞上了还得按照礼制尊称一声“母妃”或者“母嫔”,实在尴尬。
想到这里,萧翊时原本舒展的眉头渐渐聚拢。
“那小子是伺候田太嫔的,属下去问问地方。”萧锴提议道。
“不必,随便走走,说不定就碰到了。”
萧翊时一路沉着脸,沿着抄手游廊缓步朝前走去,转了两个弯,前面是一个小园子,园子旁是一座侧殿,里面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萧翊时正要掉头离开,有人搀扶着一个宫装丽人朝外走来,那丽人手中捧着一个雕花小盆,眼中含着轻愁,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隐隐觉得那眉眼有些熟悉。
“哐啷”一声,丽人手中的小盆掉在了地上,瞪大眼睛看着萧翊时,眼中迅速地堆积起泪花,双唇微颤,简直我见犹怜。
萧翊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名女子。
“陛下……”田蕴秀颤声道,“我……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萧翊时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陛下这是在怨我吗?当初……我真恨啊……”田蕴秀哽咽了起来,“*宁可枝头抱香死,却仍吹落北风中!”
借菊咏志,她等着这个机会太久了。
说时迟那时快,田蕴秀一掐桃盈,颤巍巍地挣脱了桃盈的手,一头朝着萧翊时身旁的槐树撞了过去。
“小姐!小姐你万万不可轻生啊!”桃盈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大呼小叫着扑上去拖住了田蕴秀,啜泣着道,“陛下不会怪你的,你当初也是被逼无奈,在宫里你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还顶撞了先帝,以至于被贬秀锦宫,陛下一定都明白你的苦楚。”
这场戏看起来有点意思,萧翊时颇有兴味地看着这主仆二人,在脑中搜寻这这个女人的记忆:“寻死觅活地做什么?难道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陛下何出此言……”田蕴秀仰起脸来看着他,眼波流转,情意绵绵,“那日的牡丹花会争妍斗艳,我独记得陛下的风姿,一日不敢或忘,时也,命也……”
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滚落了下来,她泣不成声。
萧翊时猛然一怔,神情恍惚了起来,一句“牡丹花会”,勾起了他久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