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起了冲突,末将已经劝解,但他们未见到张公子不肯收起兵刃。”
陈德“哦”了一声,不禁对张仲曜的随从大感兴趣,要知道牙军营都是岚州军中拣选的精锐,而陈德的原则是,岚州本军与外人冲突,无论对错,先拿下外人来再说,若是拿不下外人,即使有理也要斥责一顿,若是拿下了,就是无理取闹,也要嘉奖其勇力,这也是养成军士悍勇之气的法子。可岚州牙军营军士已然和张仲曜随从发生冲突,却拿不下对方区区数十人,这就令陈德觉得奇怪了,难不成归义军居然已经厉害到如此程度那张仲曜何必还要向朝廷或者岚州求救,以此精锐对河西群胡,就算不能全胜,也能自保有余。
张仲曜脸色也十分尴尬,他刚刚投效岚州,却未想自己新收的随从就和陈德的牙军营发生了冲突。但他也颇有为将者的担待,未明是非曲直之前,只一口揽过自己御下不力,并没有承认是本部军卒的过错。
既然来了兴趣,陈德便引众校尉一起,在李斯带领下来到校场之旁,只见二十余个身穿杂色军袍的汉子手持钢刀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圈子,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外圈有一百多名牙军军士将他们团团围住,前排持刀枪坚盾,后排持强弩长弓。
但这伙人既然是客,牙军营也不敢用弓弩和长矛阵伤了他们,只希望通过近身格斗将其制服,在听指挥使发落,牙兵们都知道陈德脾气,与外人一旦有所冲突,许胜不许败,是以李斯走后,和张仲曜随从又剑拔弩张起来,希望在指挥使降罪前将其拿下。
李斯与张仲曜当即上前道:“都放下兵刃,现在是一家人了,有甚么误会,尽可解说开去。”
岚州牙军令行禁止,一听校尉发令,立即长矛上收,横刀还鞘,却还将手放在兵刃上,随时准备动手,适才张仲曜带来的二十几个随从人数虽少,但突施袭击,差点让牙军营吃了大亏。
朱导见张仲曜和颜悦色地和岚州军上下军官一起走出来,心中叫糟,尴尬地上前解释。原来带着他们过来的粟特商人和朔方过来传信的粟特人见面聊天之际,都用粟特语说话,他们都道汉人不懂本族的语言,也没有避忌。谁知这朱导等人常年在边关屯驻,却是懂得一些异族的语言的,恰恰又懂得不多,模模糊糊听到了,回鹘可汗发怒,归义军不敢承认,拿下张公子交给回鹘谢罪这些言语。朱导心中大为着急,虽然归附张仲曜没有多久,但张仲曜待大家都极为亲厚,他顿时找到同来的二十几个关南兄弟,众人商量对策。这些幽蓟汉子都是实心实肠,也不管是否能杀出城去,当即取出兵刃,要将张仲曜从指挥使府中抢出来再说。
见张仲曜随从亮出兵刃,气势汹汹,一旁监视的牙军士卒发觉有异,立刻回报百夫长彭元宇,彭元宇一听有人敢在指挥使府中闹事那还了得,立刻调了整队军士将这些悍卒团团围住,本想就地拿下,谁知这些悍卒背靠背围成圈子,牙军营的人单打独斗都不是对手,如果不使用弩阵、长矛阵等杀伤颇多的手段,一时间竟是无法将他们制服。彭元宇无法,他知道张仲曜乃是陈德座上客,不好过多杀伤他的属下,便一面指挥牙兵将这伙人围住,一面飞报李斯。而朱导等人都是刀山血海里面滚爬出来的,见状饶自不怵,口中大声嚷嚷着“将张公子交出来”,“不然将汝等杀个片甲不留”之类的狠话。以致惊动了坐在府中陈德等诸人。
听完解释,张仲曜当即向陈德赔罪,并愿意代属下承担一切责罚,陈德却笑道:“不知者不为罪,他们身为部属,竭力营救上官,骤临强敌而不惧,有奋击百万之气,当真是千中无一的精锐之师。”他这番夸赞到让朱导等人极不好意思,这些人已经知道张仲曜投效岚州的决定,指挥使的赞许自然让这些老兵觉得脸上有光,又听陈德问道:“仲曜,吾听这些勇士似乎不是河西口音,反而像是幽蓟健儿”
张仲曜躬身道:“正是,他们都是已故关南巡检李汉超帐下勇士。”说完便将如何在街上遇见朱导卖刀,如何赠银招揽,朱导又带了这些同袍一同来投奔等经过。
他一说完,陈德更啧啧称奇,对朱导等人颔首道:“诸位关南壮士,千里保护故主灵柩返京,有尽忠之义,身怀利刃,却不因贫寒而作奸犯科,有克己之节,都是难得的好汉,今日成了袍泽兄弟,岚州幸甚这把刀吾随身佩带经年,就赠与有义节的勇士。”说完解下自己随身的一柄横刀递给朱导,笑道:“朱军士需钱用时且与吾说,不要把它卖了。”
朱导接过佩刀道:“谢节度使大人。”就要跪下却被陈德拦住道:“吾岚州袍泽跪天跪地,旁人却只行军礼便可。”又转头对李斯道:“回头找几个军官,对这些军士讲讲吾岚州军的规矩和权利。”朱导被他扶起身来,面色通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望向陈德的眼神却全是激动之色。昔年他在李汉超帐下为牙兵时,主上也未曾这般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话,更何况一见面便以佩刀相赠了。
李斯会意,当即叫过几个言语清楚的牙军军官,就在校场旁边为朱导讲解岚州军士领有民户,以勇力夺十夫长,百夫长以上由下级军官推举等基本制度,朱导等都是出身五代旧军的骄兵悍卒,一听岚州这重勇力,重军士推举的安排,当真如同猫爪挠到了心中痒处一般。陈德则带着张仲曜等回到议事堂中。
受张仲曜招揽了关南李汉超牙兵这一举动启发,陈德一路凝神思考,侧头问道:“仲曜,大宋各个节镇宿将向来招揽不少勇士悍卒,此乃各军精华所在,眼下朝廷收节度使兵权财权,如李汉超帐下关南壮士这般被遣散的情况,你以为是特例,还是普遍情况”
张仲曜思忖半晌,心知陈德打上了招揽各节镇遣散悍卒的主意,答道:“似朱导这般主将身丧,无处投靠的当是少数。不过,官家收了节镇的财权,各镇再难像从前那样拿出大笔银钱来维持这些勇士的待遇,必然令壮士寒心。另外,官家急于将各边镇节度换成自己信得过的家奴和文官,好些老节度使卸任,为了避嫌也罢,节省开支也罢,都要遣散一些旧部的。”他既然投效了陈德,便以近日来对大宋朝廷和军队的观察,尽心作答。
“这批壮士乃是吾中原板荡战乱所磨练出来的精锐,如此遣散荒废了,当真可惜。”陈德叹道,他顿了一顿,又道:“岚州商队行走各地,都有不少匪盗窥伺,虽然前次草原上那些部落被吾狠狠地惩戒了一次,但难保以后不会遭到强人袭击。更有许多地方,是吾岚州鞭长莫及的。”
他见张仲曜和李斯都在侧耳细听,陈德又接着道:“吾有个计较,以商队招募护卫为名,将这批边镇遣散的悍卒招致帐下,以数十人,百余人为一队,散布各地,专门对付那些窥伺吾岚州商队财货的匪盗。你二人以为如何”
其它校尉都已各回本营,眼下陈德身边的便只有李斯和张仲曜,陈德便是向他们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