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会儿,韦国勇才停住脚步,缓缓地说道:“恐怕我们的伤亡会很大。”
刘鼎也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我知道。”
韦国勇神情坚毅。一字一顿的说道:“兄弟们已经等待了四年的时间,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了,干吧”
刘鼎有些歉意的说道:“我对不起他们但是”
韦国勇豪气干云的说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是不是十八年以后,兄弟们又是一条好汉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现在。是证明我们起义军实力的时候了我们既然能够攻入洛阳,攻入长安。难道还会怕小小地淮西军我们过去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是到了更正的时候了下命令吧,今天,我们和淮西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啪
刘鼎伸出手掌来,韦国勇也伸出手掌来,两人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一起。
跟着,韦国勇就大踏步的从大帐里面走出来,依然没有正面看孙婧慈一眼。
孙婧慈忽然觉得韦国勇的背影,原来还是很高大地,这个男人,仿佛才真地是有男人的味道。他地味道,和令狐翼的善良,是完全不同的,他的味道,有一点霸道,有一点壮烈,有一点一往无前。韦国勇的身影,很快就被保信军士兵淹没了,可是他经过的地方,保信军士兵都高高的昂起了脑袋,骄傲的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一会儿以后,刘鼎缓缓的从营帐里出来,带着四个贴身的鬼雨都战士直接到了最前面的队伍。他经过孙婧慈旁边的时候,脸色是很平静的,看不出和刚才有什么不同,然而,孙婧慈可以感觉到,刘鼎已经下定了决心,今天的战斗,恐怕是不死不休了:保信军和淮西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孙婧慈急忙转过身来,看着令狐翼所在的方向,正好看到令狐翼和几个战士正在收拾污水中的箭镞,他们将箭头浸泡在那些浑浊的污水中,然后拿出来。这时候,卫京幸不知道从哪里又弄来一堆黑乎乎的粉末状东西,用油布包着,令狐翼他们将箭镞插在粉末里面,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他们的这个动作非常的小心,生怕箭镞上的粉末会沾染到了自己。为了避免寒风将这些粉末吹散,令狐翼和其他的鬼雨都战士,都自觉地围成一个圆圈,将粉末牢牢的包围在中间。
孙婧慈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战场,也不知道战场的险恶,但是,作为医术世家的后人。她清楚地知道,那些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她已经闻到了莨菪子的味道。莨菪子是一种毒性非常猛烈的植物,剧毒能杀人。当初安禄山就是用莨菪子浸酒,诱使边境地区的奚族人和契丹人首领喝下,从而将他们毒死。根据新修本草的记载,“莨菪子生海边川谷,今处处有之,曲茎高二三尺许。叶与地黄、红蓝等,而三指阔;四月开花,紫色;苗夹茎有白毛;五月结实,有壳作罂子状,如小石榴;房中子至细,青白如米粒,毒甚;煮一二日而芽方生,以酿酒。其毒尤甚。”
她忽然觉得非常的恶心,刘鼎居然将这么恶毒的东西用到战场上,实在是有违天德,虽然大家都是为了战胜对方,但是这样不择手段。实在令人不齿。更可恶的是,令狐翼居然也参与了这样的工作。而且还没有丝毫地愧疚之心,难道,他的内心,也已经变得像刘鼎他们这样没有人性了吗自己是不是看错他了
刘鼎从前线回来,看到了孙婧慈关注的事情,于是停下脚步,缓缓的说道:“不要看。”
孙婧慈忍不住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让他去做这样的事情”
刘鼎缓缓的说道:“不是我让他去做。是他自己去做的,没有人逼他。”
孙婧慈摇头说道:“不可能地,他要比你们好多了。如果不是你用命令来威逼他,他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些莨菪子的粉末,难道也是他采集起来的吗”
刘鼎淡淡的笑了笑,慢慢地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些莨菪子地粉末。的确是他带人去采集的,还是我们从霍山县带来的。在你的心目中。他的确要比我们好多了。事实上,他也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也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可是,战争,不是他一个人地事情,还关系着很多兄弟的生命。你要知道,这是在战场上,他如果不这样做,也许他的很多兄弟都会丧命。但是他如果这样做了,就可以挽救很多兄弟的性命。你要知道,这不是我们挑起的战争,而不是淮西军逼迫我们进行的战争。为了自己的兄弟,他不得不要求自己去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地事情。”
孙婧慈摇摇头,坚决地说道:“我不管,他一定是被你们带坏的。”
刘鼎欲言又止。
孙婧慈冷冷地说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刘鼎沉重的点点头,承认了。
是的,现在的令狐翼固然还是一个良心未泯的人,但是和最初的令狐翼相比,他已经变化了太多太多,这一切,都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正是自己,将纯洁无邪的令狐翼,一步一步的带着走向深渊。孙婧慈这样指责自己,的确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就要认,刘鼎痛痛快快的承认了。
刘鼎既然默认,孙婧慈反而没有了继续追究的理由,只好狠狠的说道:“我恨这个世界,多好的人,都被它逼坏了。叶星士是这样,令狐翼也是这样,有多少这样的好人,都不得不走上歧路呢刘鼎,你内心里到底有没有愧疚的心理”
“愧疚”刘鼎淡淡的笑了笑,非常肯定的说道:“没有。”
“你”孙婧慈的所有语言,都被堵在了喉咙里面。
刘鼎摇摇头,大踏步走到队伍的前面去。
孙婧慈转头看着令狐翼,他还在忙,他身边的人还在忙,那些莨菪子的粉末越来越少,被莨菪子沾染过的箭头却越来越多,他们每个人的神色,都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好像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神圣。或许,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够杀死敌人的,就不存在任何愧疚的心理。
只有那个叫做白钦翎的,没有参与到这种丑陋的淬毒中去,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眼光很自然的看着队伍的最前面。那个地方,将是淮西军最先发起攻击的地方。他背后的雕翎箭,在阳光的照耀下,悄悄的闪动着银色地光芒。对于令狐翼等人的动作,白钦翎没有显露出喜欢又或者是厌恶的表情。仿佛眼前这一切,和他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带着满腹的失望,孙婧慈转头看着刘鼎,她想要仔细的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些什么样的本领,能让令狐翼如此死心塌地的帮他做事,能够令这样一个善良的人,自愿地做出这些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在刘鼎身边的所有人里面,令狐翼是她唯一觉得有好感的。她可不想让令狐翼变成像他们这样的杀人机器。
刘鼎并没有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复杂的心理,他已经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正在用激昂的语言,鼓舞起战士们地士气。他所在的位置,是保信军罡字营和忠字营的结合部,守卫在这里的,除了那个可恶的萧骞迪之外,还有大约两百名地保信军士兵。原本他身边的保信军士兵。都显得非常地紧张,因为这里将是敌人的重点攻击部位,他们幸存的几率的确不大,但是不久以后,他们仿佛受到了鼓舞。神情渐渐的恢复了正常,到最后。他们已经不再感觉到害怕,反而神情亢奋的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孙婧慈忽然觉得刘鼎还是有点本事地,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战士们的士气鼓动起来。当然,对于刘鼎叫出来的一些脏话,孙婧慈也是深深的厌恶的,他和淮西军的那些人。并没有本质上地区别。地确,孙婧慈并不觉得刘鼎和淮西军的人有丝毫地区别。他们都一样的霸道,一样的残忍好杀,一样的冷酷无情,令狐翼跟着这样的人,会有好下场吗
尤其可恶的是,刘鼎居然用女人来刺激这些大头兵。他屡屡在激励的语言中提到舒州的美女。刘鼎信誓旦旦的表示。一旦战斗取得胜利,他们将会获得休假。然后回去舒州尽情的吃喝嫖赌。这样的语言很恶俗,但是不可否认,还是起到了相当程度的效果,好些人的劲头就是这样被鼓励起来的。
“这个烂人,令狐翼就是被他带坏的”孙婧慈狠狠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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