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顾舜华想了想,道:“因为在内蒙古兵团,我们抛弃了这个社会赋予我们的一切身份特征,就像新出生的婴儿,去开辟新的天地,在那里,我们全都是一样的,也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那就是一个伊甸园,没有高低贵贱,大家睡着草铺,穿着一样的军装,盖着一样的被褥,喊着口号举着红旗战天斗地,改变那荒芜的世界。
一起诉说着理想抱负,一起开天辟地无所畏惧,就那么毫无拘束地谈对象结婚,把世俗的一切踩在脚底下。
但是回到北京,就回到了俗世。
王新瑞怔了一下,之后苦笑一声:“舜华,你说得对,这么多年来,我们都盼着回来北京,北京多好的地儿啊,内蒙古多苦啊,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内蒙古才是我们的天堂,这里反而是丑陋的人间。”
回来了,常慧醒了,开始冷静地反思她的爱情了,开始认为她的爱情和婚姻是一场战争,而不是无拘无束的挥霍了。
顾舜华:“也不能说是丑陋,只能说是真实,我们回到北京,就是回到了真实的人世间,一样米养百样人,这里什么人都有,好的不好的,全都有。但我们没什么好怕的,内蒙古的艰难是一道人生,北京城里的人情世故也是一道人生,我们能熬过去阴山脚下的荒凉,就不信在这北京城里混不出一个人样来,你说呢?”
王新瑞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说的是,其实咱们赶上的机会也好,接下来咱们国家要改革开放,咱们自己好好地学本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话说得也是豪气万丈,顾舜华忍不住笑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咱们抖擞起精神来,说不定还能干一番大事业呢!”
***
顾舜华手头原本就有五百块了,现在清酱肉一下子挣了二百,她便拿着这二百块钱存过去了,看着大红存折,心里到底是舒坦。
偏偏这个时候,牛得水找她,告诉她一个大好消息,是关于两个孩子上幼儿园的事。
其实顾舜华之前就和牛得水提过,玉华台没有自己的托儿所,但是饮食公司有,只不过距离玉华台和大栅栏都远,所以顾舜华问问能不能转托,牛得水就给上面打了报告,这次终于审批下来了。
以饮食公司的名义,将两个孩子托在大栅栏街道办幼儿园,这样子顾舜华就只需要交几块钱了,大概一个月省下来小二十块。
小二十块,这年头无论对谁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省下这笔钱就够他们一家的嚼用,顾舜华彻底松了口气。
这么一来,哪怕任竞年上了大学,她也不怕了。
牛得水又提到了顾舜华做清酱肉的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其实根本上来说,你也没做错什么,也没违反什么政策,可问题是,你就防不住有些小人,他就是给你来黑的坑你,你说能怎么着,所以还是得小心。”
顾舜华点头:“嗯,我知道。”
她现在其实还存着做西瓜酱的心思,不过听了这一番话后,其实心里也打鼓了。
清酱肉卖出去了,要不要继续,继续的话,自己付出的代价可不只是玉花台的工作,还有由此带来的每个月二十元托费补贴。
她也只好先不去想了,就每天踏实地干着,毕竟无论将来什么打算,手艺才是最根本,还是得多打磨自己的手艺。
到了周六,单位发了几张电影票,有《街上流行红裙子》,还有《苗苗》,顾舜华问了问,知道这个《苗苗》是儿童电影,一时想着两个孩子还没看过电影,便想带他们过去。
孩子知道要看电影就期待,蹦蹦跳跳盼着爸爸来,等周日任竞年过来后,便早早地出去了,顾舜华特意给两个孩子打扮好了,一家子都挺光鲜的。
他们去的是什刹海旁边的红楼影院,给孩子买了爆米花,一边吃着一边看电影,电影讲的是一个女青年本来想当运动员,结果阴差阳错被分配为小学老师,最后克服困难,成为一名受小学生爱戴的小学老师的故事。
两个孩子头一遭看电影,其实别管什么他们都能看下去,关键是看个新鲜。现在这部电影恰好和孩子有关,他们更是看得兴致勃勃。
以至于看完电影,两个小朋友手拉着手还讨论呢。
“我也想上小学,我喜欢苗苗老师。”
“我也喜欢!”
“妈妈,什么时候我能见到苗苗老师啊?”
“我们上小学就能见到了吧,我要当苗苗老师的学生。”
两个孩子便期待起来,还以为他们上了小学真能见到苗苗老师呢。
顾舜华听着这话,不免有些感慨,想着自己想尽办法回来是对的,在这里,到底能多见识一些,北京的电影票其实很便宜,两毛钱一场,想看什么有什么,这里的孩子得到的资源外地真是没法比。
一时又想起来那托儿所的事,便和任竞年提起来自己的徘徊。
任竞年却道:“最近我也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消息,我们单位订着报纸,相关的报纸我都会看,这两天我倒是看到一份报纸,特意拿过来了,本来想给你看,昨天事儿太多,忘了。”
顾舜华:“什么?”
任竞年打开包,找了找,竟然还真带着,只不过有些折了,他拿给顾舜华看。
顾舜华忙打开,看到上面的文章,不免意外,这上面竟然提到了瓜子大王的事。
当下也不顾别的,就这么拿着详细地读起来,原来傻子瓜子的调查报告送到了国家最高领导跟前,结果领导人给了意见,说是对个体私营经济发展要给予肯定,至于由于傻子瓜子引起的姓“社”姓“资”的争论,他认为要“放一放”和“看一看”。
任竞年看她看完,这才道:“许多事,我们根本看不透,不过多看看报纸学一下倒是可以,傻子瓜子一口气挣了一百多万,他光给雇工的工资就是一个月五百,我们比起他来,根本不是一回事。所以从这方面来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无非就是你们单位允许不允许的问题。你如果真想干,实在不行,我们豁出去了。”
顾舜华看了那报纸,心里却已经是舒坦多了。
“也难为你,怎么翻到了这么一份报纸,还巴巴地拿来给我看,这确实是挺要紧的。”
任竞年:“也就再过一个月,我这边高考结束了,我也尽量腾出功夫来,你要干什么,我帮你打下手,当你的小工,不要钱的。”
顾舜华:“呸,不要钱?你好意思说,我还盼着你倒找我钱呢!”
任竞年也就笑了,这时候恰好见旁边有凉棚,凉棚里什么都有,大碗茶,还有酸梅汤。
顾舜华一看酸梅汤就馋了,那酸梅汤都是放在黑陶瓷坛子里,是慢火熬出来的,一看颜色就知道正宗货,醇厚浓郁,绝对不带一点假的。
她便道:“我想喝酸梅汤!”
她这一说,两个孩子也纷纷表示起来。
“多多也要喝酸酸汤!”
“满满也要喝酸酸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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