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和你一样,对这个互相欺骗、互相隐瞒的游戏厌倦了。你想知道,为此还找来了安傅母,还挖出了我母亲过世的真相,您都这样费尽心机了,那我便告诉你好了。我是宋楚惜,如假包换的宋楚惜,现在,你预备怎么办呢?”
她居然是这样平静中夹杂点讽刺的口吻,让皇帝生出股怒意。她是在怪他算计她?可明明是她先开始骗他的。他说了那么多次,希望她刻意对他坦白,可她依然骗了他!
她看着他对楚惜无尽思念,却固执地不肯告诉他她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一直在看他的笑话!
捏着她下巴的手忽然加重了力气,叶薇吃痛,皱着眉想去掰开。他冷笑,轻而易举地用另一只手制住她,“朕预备怎么办,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办?治你个欺君之罪如何?都说国法如炉,朕真应该把你送进去炼一炼,看看你的骨头下面是不是真生了副铁石心肠!”
他的反应在叶薇意料之中,所以虽然下巴处剧痛,她依旧没有说一个字。
只是心中的怒火又开始燃烧,而且越来越炙热。说她铁石心肠,他又好得到哪里去吗?亲生母亲原来是被人害死的,这样严重的事情也被他拿来当成套她话的工具,他究竟有没有考虑过她听到此事的心情?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
好啊,既然他这么想知道,那她就如了他的意!
皇帝现在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眼睛都红了几分,再想起那两颗避孕药,他忽然产生了种强烈的渴望。要撕破她这个平静的面具,要让她和他一样惊慌失措,和他一样狼狈不堪!
掐着她下巴的手松开,转为温柔的抚摸,他轻声道:“是了,你不信。你不信我会这么对你。你心里多明白,看穿了我舍不得动你,所以才敢在我面前这么放肆,所以才敢把我的真心和请求放在脚下践踏。可是阿薇,我舍不得动你,不代表我舍不得动别人。你身边那个叫妙蕊的婢女,成安殿中的琳充仪,还有刚刚下去的那位安傅母,你信不信我让她们来替你赎罪。鸩酒白绫,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叶薇肝胆俱寒,不可置信地怒视他,“贺兰晟!”
被宫嫔用这种口气直呼名讳,皇帝却不以为忤,“对,就是这样。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你。别再装得一脸恭顺管叫朕什么‘陛下’,从头到尾你都不曾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中,整天演戏不累么?”
他语气里满满的全是讥讽,叶薇惊怒交加之下仍发觉了不对劲。她猜到他会生气,却没想到会气成这样,原本计划的谈判内容根本用不上。隐隐有直觉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皇帝今夜是挟怒而来,自己适才的行为更是激化了矛盾,让他连面上的仪态都不想维持了。
可究竟是什么?除了身份的隐瞒,她还做过什么可能刺激到他的事情?
脑中猛地闪过个猜测,还有那张端丽的鹅蛋脸,她慢慢转眸看他。皇帝迎上她的视线轻轻一笑,“怎么这么紧张?原来你也会心虚么?其实阿薇,朕真的不喜欢勉强别人,你不愿意替我生孩子直说便是,犯不着吃那些药糟蹋自己的身子。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再碰你,让你清清静静的过日子……让你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慢慢计划怎么逃离朕的身边。”
叶薇浑身僵硬。他笑容冷漠,看她的眼神也无比冰冷,就像对她怀揣着刻骨的厌憎。叶薇从来没有被他这样看过,连熊熊的怒火都熄灭了,心一寸寸冷下来,结成冰块,冻得她胸口发寒。微微偏头,她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看不到他的样子,所以没发现就在她转头的同时,他眉眼都短暂地弯了下,有脆弱的情绪泄露出。
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伤害,像是……在委屈。
身为宫嫔,却不愿为皇帝孕育子嗣,换做旁人他只会猜测她是否无意侍君,想借此躲开后面无穷无尽的争斗。但到了她的身上,他却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她的心不在这里,暂时留下只是为了报仇,等到事情解决,她一定会走的。
重新得来的生命何等难得,她都不爱他,又岂肯把一生消耗在他身上?
她不爱他。这个认知让他心又抽痛了一下,不过没关系,今天承受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再多一桩也没什么。也许再这么磨练下去,他就可以像她那样,心如铁石、不惧任何伤害。
“木樨发现的吧?我已经很防备了,没想到还是被她发现了,您挑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这一回,她的口气是货真价实的冷淡,连一点情绪都没有了。皇帝简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女人,到了这个地步还这样理直气壮,“宋楚惜!”
他第一次用这个名字叫她,却是这种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的语气,听在叶薇耳中只觉世事何其荒谬。她知道他现在很生气,觉得她骗了他,利用了他的感情,可有些事她实在不想再解释。
刚醒来时四面楚歌的无助,对宋楚怡无法化解的仇恨,以及对间接害死自己的他无可避免的迁怒。她承认她利用过他,但那时候她一直觉得,她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拜他所赐。后来她信了他对她的心意,就想要离开。那时候她一心想的,只是她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所以不能让他像谢怀那般。她早早抽身,他才能继续做他的有道明君,坐拥万里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