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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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阳一事,古莲已任钦差大臣前往,魏堇歆还遣了一支护卫队跟着与她同去,也好加快进程。

因昨夜一夜失眠,早晨时魏堇歆头痛欲裂,便罢了早朝宣太医前来诊治。

“陛下心中忧思过度,若是能放下......”太医叹了一声,道,“长此以往,必然有损凤体啊。”

魏堇歆昏昏沉沉,她记得预言手记上所说便是她在位十三年后,便被暴民推翻,悬尸城门,若是她如此肆无忌惮下去,若是因头风早早去了,岂非无法见证那预言的真假?

她问:“不知朕还要多久可活?”

太医闻言万分惶恐,立即跪下回话道:“陛下福寿无疆,只要依臣之言仔细调理,必能与天同齐!”

魏堇歆笑着摆了摆手,让太医开完药下去,文莺在旁担忧地道:“陛下究竟在烦心什么?不如告诉臣,让臣去替陛下平事!”

“朕的烦心?”魏堇歆顿了顿,仔仔细细在此事上思考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烦心什么,只是积年累月觉得人间无趣,似乎已成习惯。

魏堇歆想不出自己满头华发仍在帝位统率大齐的场景,她下意识觉得那预言手记中的结局是如此地适合她。

十三载还剩十载,她都已然觉得漫长。

不等魏堇歆想起她的烦心事,殿外就吵嚷起来,是几个侍卫的声音。

魏堇歆皱眉道:“外面喧嚷什么?”

文莺深吸了口气,如实道:“陛下,是太傅大人来了。”

“宋云修?”魏堇歆在念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就沉下脸来,说,“你没告诉他朕今日谁也不见吗?”

“说了。”文莺神色为难,“只是太傅大人坚持不肯走,方才太医来时,臣一并进来了,以为太傅大人也该走了,谁承想还没有。”

多事!

魏堇歆道:“把他给朕叫进来!”

文莺领命,赶紧出去带人,殿外马上安静下来,文莺却没再进殿,只是从外面关上了门。

魏堇歆闭目养神,在听到轻微沙沙的脚步声时瞬间睁眼,盯住那个鹌鹑一般的男人。

“你可是有事?”她语气中含着一丝不耐。

宋云修缓缓走近,怀里却好似抱着个什么东西,魏堇歆没有看清。

“走近些。”她命令道。

宋云修刚准备行礼的身子又被这句话拉了起来,他慢吞吞地上前一步,面上写满了不自在。

“微臣......”

他刚想再度行礼,可魏堇歆直接打断了他,淡声问:“你抱个枕头进来做什么?”

“这是给陛下的。”他的声音忽然小了起来,反应过来他一个男子抱着个枕头进陛下寝殿是多么的不成体统,于是赶紧解释。

魏堇歆看着他浑身都不自在的样子,便道:“是什么样的枕头,劳烦太傅亲自来一趟?”

宋云修将手中的枕头递给她,魏堇歆没有接,他便又只好尴尬地放在床边的小案上。

“这里面装的都是安神之物,那凤尾香药性烈,长此下去,怕是对陛下凤体有损,陛下还是少用为妙。”他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完这番话,前世他不知陛下头风如此严重,到后来影响得陛下日渐暴戾,此生重来,他一定要从现在开始就为陛下想办法医治。

于是他几夜没睡,翻阅了许多医术,亲手做出这样一个舒适又好闻的枕头来。

可等他说完了,陛下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寝殿之内不可久留,宋云修站了站就伏礼道:“微臣先行告退,陛下好生歇息。”

可他才刚刚转身,背上就被什么轻软之物撞了一下,他低头看见他刚刚放在小案上的枕头摔在地上,回眸正对上陛下厌恶的眼神。

“拿回去!”魏堇歆寒声道,“宋云修,别以为朕让你进了朝堂就是宽恕了你们宋家,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宋云修浑身都颤了一下,他整个眼眶顿时发起酸来,他急忙错开眼,不敢再去看陛下嫌恶的神情,却也没弯身去捡枕头,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好大的胆子!魏堇歆坐直了身子,盯着掉在地上的枕头,他竟敢忤逆她!

“文莺!”魏堇歆厉声命令,“把这殿里的脏东西拿出去烧了!”

宋云修刚踏出殿门,就听见这样一句,文莺见他面色不佳,忍不住宽慰:“陛下心情不佳,太傅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我无事,多谢文莺掌事。”

他的声音与神态瞬间又正色过来,让文莺以为自己方才看到的好似一个错觉。昔日陛下与宋云修是如何光景,文莺曾真真切切地看过,她虽想不通宋云修后来为何要背叛陛下,可也止不住地惋惜。

她没再与宋云修说话,赶紧走入殿内去。

下雪之后的京都比往日更加寒冷,烈风如刀一般呼啸在皇宫里。

宋云修浑身有些发冷,他快步走着,想这风再大些、再冷些,可眼角还是滑下一滴温热,被他快速地抹去。

不能哭,不要哭。

他反反复复地这样告诉自己,脚下的步伐更快了些。

鸣鸾殿内传出一阵愤怒的低吼,伴随着摔砸东西的声音,被淹没在风雪里,被吞没在偌大空寂的皇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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