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大家都把把脉好了,看秋禾跟着张御医学了许久有没有长进。”陈自晴也飞快地瞟了一眼秦锦兰,笑着凑趣。一旁的秦三太太也是唇角含笑地看着她们折腾,也不叫住她们。
若是林秋禾一开始还不懂,这会儿大约也是明白了。从一开始她就猜测到了秦老夫人和秦大太太的打算,只怕秦锦兰是要被送入宫的。而这么算着,大约四五月份宫里就会进新人了,趁着这时候好好调养一番,也是好的。
秦锦兰做事稳妥大方,如今被一个堂妹一个表妹这般凑趣,脸微微一红却也没躲,笑着道:“那就有劳林妹妹了。”
林秋禾为着这个称呼在心里抖了一下,然后才给秦舒兰把脉,然后是陈自晴最后才是秦锦兰。她跟秦锦兰也算是投缘,当初秦舒兰不懂事,秦锦兰对她也算是照顾。因此林秋禾给她把脉颇为细心,左右手都轮换了一遍,然后才开了药膳的方子给她调理——顺便就把方子送给了秦锦兰。
秦锦兰又惊又喜,说话都失了平日的沉稳。然而,她也不是花花架子的人,认认真真地跟林秋禾道了谢,想着林秋禾恐怕是知道了她要入宫的事情脸又红了起来。
从三房出来,秦舒兰留着陪秦三太太,陈自晴这边说是秦老夫人叫她过去,留下林秋禾与秦锦兰两人,秦锦兰这才低声说了入宫的事情。
“事情已经定下,只等四月份下诏入宫了。”她说着眼睛就微微红了,勉强笑了下低头抹泪道:“倒是让妹妹看笑话了。”
林秋禾无从安慰,之前隐约还觉得秦锦兰似乎还喜欢过花家的那位少爷,如今看来是再不可能了。不过秦锦兰情绪恢复得快,转而又道:“这些日子你也常来常往,不然只怕以后再见一面就难了。”
林秋禾笑着点头应了,两个人一起回了荷园,等到陈自晴回来才知道是秦老夫人送了东西过来给林秋禾。
“外祖母说她年纪大了,精神不好就不再见你了,让我把这个锦盒交给你。”陈自晴说着把盒子推了过去,林秋禾也不打开看就收下。这明显是秦老夫人对她给秦锦兰诊脉的谢礼,只怕她这边才开出调理的药膳方子,秦老夫人那边就得了信儿了。
秦锦兰也是明白,低声道:“祖母为我费心了。”
陈自晴过去拉着她的手,过了许久才低声道:“大姐一定会好好的!”
后宫里面,在外人们看自然是光鲜无比的。然而事到临头的时候,想得就不一样了。陈自晴向来多思,自从秦锦兰入宫的事情定下来之后就脑补了不少的事情,又是担忧又是害怕,这会儿见林秋禾给她开了药膳的方子这才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来京快一年了,颇得秦锦兰照顾因此感情上丝毫不必秦舒兰差。
秦锦兰听了她的话,一股豪气自腹中起,点头斩钉截铁道:“我定然会好好的!”
在秦府又留了半个时辰,林秋禾这才打道回府。谁知道一回去就见门房坐着一个年轻男子,倒也不是生人。而是齐林的那位师兄,李默李公子。
只是这李默却如同第一次见林秋禾时那般,一身的狼狈,袍子上的灰尘虽然早已经拍干净,一些泥巴印子却是留了下来的。更别提袍子都已经破了,脸上还有两块红肿的印子。
她吃了一惊,连忙止住了李默的客气,让人拿外伤药给他涂抹,顺带责怪留守的人怠慢。
李默连忙摆手,“我也是刚刚到,红线姑娘已经去取药了。”
之前就说,李默是个妙人,还层当着林秋禾这个未出阁的姑娘面前说起教坊司的姑娘们来。这会儿跟林秋禾分主客坐了,林秋禾略微一问他也不隐瞒,直说是为了教坊司的轻舞姑娘跟人打了一架。
“那些个纨绔子弟,若不是仗着人多势众,我怎会吃亏!”最后一句总结语李默说得铿锵有力,也不知道又扯到了哪里的伤,就哎呦着重新坐了回去,脸上带着讪笑:“只是这样的风流韵事自然不好让师弟知道的,不然他又该念叨我了。一个不高兴写信回去,我指不定就要被招回去接着读书了……”
林秋禾囧,这样的事情你不好让师弟知道,就说给师弟的师妹知道,有这样的礼吗?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如同听八卦一样听李默念叨了一遍那位轻舞姑娘是多么的高贵多么的美丽多么的善良,然后笑着让人给他脸上敷了药,又附赠了两瓶药膏这才送了他出门。
等到李默走了一旁的红线这才低声道:“那位轻舞姑娘,只怕不是个简单人物。万寿节曾经在御前献舞,之后就名动京城,受不少才子、公子追捧,却是扮作一副冰清玉洁的架势,要见一面竟然是难上加难。除了要出钱财之外还要作对子作诗,偶尔还要作画……对了,听闻五月端午佳节,她还要献舞呢。”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林秋禾来说她现在无心关注更多的八卦。她的精力都应当放在提高自己医术上面才对,毕竟宁卿体内的毒素每发作一次,他的身体就虚弱一次。想起初见时他还能在春日里凭栏看江,如今若是再那般恣意,只怕不出四五日就会卧床病倒。
这里面纵然是有林秋禾关心则乱的因素在,不过宁卿体内的毒素发作一次容易伤及根本也是事实。
这个话头就此打住,林秋禾本以为一个教坊司的舞姬跟她应当没有什么牵连,却没有想到三月底的时候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女客。
这天一早,一辆马车就停在了林秋禾前院医馆的门前,张叔迎上去却是被一旁的丫鬟给拦住了。那丫鬟很是傲气,塞了个红包过去就冷声道:“我家姑娘请林大夫看诊,劳烦通传一声。”
说完不理张叔,转身开了车门然后由一个粗壮的婆子从车中背下来一位头顶轻纱的女子。张叔在一旁只觉得车门一开就是一股幽香传来,等那一袭白衣的女子被背下车,那股香味就更是明显,似乎连香味也跟主人一般带着一股冷意。
张叔连忙开门让了病人进去,然后对着一旁的小丫鬟示意,让她上茶待客,又另外找人去后院通传。林秋禾听了小丫鬟绘声绘色的描述,眉头先是微微一皱,然后才起身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这种娇客实在是难应付得紧,然而对方上门求医她打开门做生意也不能往外推。说话间她就到了前院,那边病人随身的丫鬟正在挑剔着茶水泡得不好,一旁的小丫鬟眼睛都红了却也争气没有被骂哭。见林秋禾进来,她连忙过去行礼。
林秋禾在外面就听到了一耳朵,这会儿笑着道:“下去找你绿袖姐姐要糖吃吧。”
小丫鬟这才露出笑容出去,她抬头朝着那在屋中依然不肯取下面纱的病人,唇角嘲讽似得微微勾起,吩咐道:“青黛,让橙光给这位病人上一壶白开水。”
青黛闻言唇角带笑,利索地就吩咐了下去。那病者的丫鬟气得小脸通红,伸手就指着林秋禾道:“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们家姑娘是谁吗?”
“你都不知道你家姑娘是谁,我又如何知道?”要比嘴皮子利索,林秋禾虽然不算个中翘楚但是毕竟有着前世那些泛滥的网络俏皮话的熏陶,想要整治一个丫鬟还是足足够了的。
那丫鬟还想说话,病者这才语带不悦地开口。
“侍舞,噤声。”
这带着面纱的女子一开口,声音清脆得如同玉珠落地一般。林秋禾一愣,下意识多看了一眼,道:“姑娘声音如此好听,难怪身边的丫鬟连杯茶都要斤斤计较了。”
这话听着是赞美,只是那暗指身边丫鬟没教养,小家子气的意味也是十足的。病者一愣,面纱之下的脸就透出了一丝窘迫的绯红。
“是轻舞失礼了,回去之后定当好好管教身边的人。”轻舞缓缓开口,语调中带上了一丝气恼。林秋禾闻言一愣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旁的小丫鬟就忍不住惊呼道:“可是在御前献舞的轻舞姑娘?”
她这么一惊呼出声,林秋禾也想起来了。主要是李默为了她吃了几次苦头,让她印象深刻。
轻舞身边的侍舞就又得瑟起来,扬着下巴正想说话就被林秋禾给打断了。
“不知道轻舞姑娘身体何处不适?”
早就憋了一肚子话想要嘲讽回去的侍舞被这么生生打断,偏偏林秋禾问的还是她家姑娘的病情,她可谓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了。一旁的小丫鬟看得解恨,偷偷退了出去给之前挨骂的小伙伴报信儿去了。
你的仇,咱们姑娘当场就给报了。
轻舞为了端午节的献舞这些日子来都在研究新舞,结果一不小心就伤到了筋骨。她身份不一样,虽然受世人追捧被那些公子哥儿们捧得高高的,却是请不起御医的。而普通大夫她又不放心,生怕庸医害人,误了她端午节的献舞。再者,伤在脚踝,若是被男性大夫看了去只怕传扬出去也是不好的。
这般左右为难了一夜,身边的嬷嬷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推荐给她,她这才一大早趁着人少出门来求医。
然而,没有想到身边的丫鬟侍舞只不过说了两句,这位林秋禾姑娘就这般尖刻。她心中虽然不满,不过她是来求医的又不是来找事的,也就忍了下来。心说:若是名不虚传也就罢了,若是庸医看我如何利用那些人傻钱多的公子哥们整治你。
林秋禾对所谓的名妓或者是舞姬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褪下了轻舞的鞋袜看了一下她红肿的脚踝,让人给她洗了之后又上手摸了一遍得出结论——骨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