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传秀默默拿起锄头,往花生地里走去。
“行啦行啦,你这群老娘们,说话没有够,歇歇没有完,赶紧给我耪地!”
生产队长的破锣嗓子那么一喊,地头上坐着的人慢慢腾腾开始往地里走,陈东摸起锄头,默默走进花生地,很自然就挨着钟传秀耪的沟垄。
陈东很快赶上了钟传秀,渐渐就超过钟传秀,锄头便伸到钟传秀那边,帮她多耪了半条沟垄。这样的小动作,他已经成了习惯,割麦子的时候悄悄多割两行,栽地瓜的时候顺手给她那边栽一段。
劳作的人们都顾着自己的任务,没几个人会注意他这样的小动作。就算谁注意到一眼,也顶多觉着他小青年能干,顺带讨好人家大闺女,按他两个的条件,没谁会觉着他能讨着便宜。
这一上午,人家干几垄你干几垄,掉队便要叫队长吆喝,至于那总是跟不上趟的半大孩子,就只能拿半个工分。
像钟传秀,才过了十六岁,险险能拿一整个工分。碰巧陈东没算准,没能跟她挨边,就要比旁人晚一会收工干完,冯玉姜便会来给闺女迎趟子,到头了再转头迎着她干。
像昨天下晚,是陈东悄悄给她迎趟子。
陈东耪着耪着,回头看钟传秀抬手擦汗,便悄悄把装水的葫芦搁在她那边的沟垄上。钟传秀看到沟垄上的葫芦,看着前头挥锄的背影,静静地绽开了一朵笑涡。
一个保守的年代,一个蒙昧的村庄,两个安静的年轻人,一份带着苦涩的爱情。
悄悄的开始,悄悄的用我的方式对你好,却不敢企望更多。收工回到家里,陈东看着家里破旧的两间茅草屋,看着躺在床上的奶奶,发愁。这青黄不接的暮春,下顿给病弱的奶奶吃什么都让他为难,就算钟家肯把闺女嫁给他,他又是否忍心叫传秀跟他受这个苦?
那个“大呼隆”的年代,不是你自己愿意努力就好,陈东悄悄地一声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