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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烦死了,“你真是太麻烦了!”

一把年纪的男人了,长得又不英俊,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云门弟子不小心看到,还以为她抛弃了范浩呢,谁让范浩哭得这么凄惨?

望月现在自己也很烦啊,不知道杨清是不是要收苏铭为弟子,不知道杨清还气不气她。然杨清那边人多,她翘首以望,也挨不进杨清周身。范浩又天天过来哭丧似的烦她,望月很不耐烦。

但一想,范浩说的,也有道理。圣教要跟白道和解,自己在白道这边,一点人都没有,未免有些吃亏。不知道杨清和原映星那边交涉的怎样,反正让圣教太吃亏的事,望月是不愿意的。

再加上,她又确实不曾见原映星。不知道圣教的情况,不知道原映星的情况,不知道原映星的计划……正好可以借范浩这件事,帮范浩在原映星那边留一条命,顺便跟原映星见一面,问问情况。

如此下决心后,望月就开始计划见原映星的事了。原映星那边的院落,几天来长老们进进出出,看得挺严。望月从江岩那边打听到情况,这一日晚,云门掌门和某几位长老要谈些事情,对原映星那边的看守会送些。

正是望月去见原映星的好机会。

入夜后,望月并没有穿夜行衣什么的,还是平常白衣白衫的秀丽打扮。她是云门弟子,即使被抓,能说的借口也很多;但如果以私闯者的身份被抓,就不太好交代过去,甚至很可能被迫见那几位自己的老熟人长老。

原映星的院落在一排竹林后。穿梭过一大片竹林,少女在深夜中飞跃。暗夜中,一轮明月掩在薄云后,松林幽寂,林风沙沙。四野的清冷中,鸟与山都静静着,树木和竹子,忧郁而沉默地陷入睡梦。

望月在林中飞纵时,突听到某个方向有细微的说话声,离她很近。

心里一咯噔,听出那个说话的方向,离自己的目的地很近。自己要过去,必然绕不开那个方向。

迟疑了一下,望月还是决定从后方绕过去,看看是谁在哪里,自己有没有能力得手。偷偷摸到一片竹子后,眼睛看到了几道白衣。望月躲在竹子林后,听到那几个人的声音,心口一停。

几个弟子的声音她没有听出来,但姚芙的声音,望月听出来了。

望月眯眼:深夜密林,姚芙跟几个弟子躲在这里,干什么?

她对姚芙的主观印象不好,导致姚芙做什么,望月都不惜以最大恶意去揣测。

别的人,望月遇到了,可能掉头就走了;但是姚芙嘛,望月倒要听听,她要干什么。

少女秉着呼吸,将气息压得一弱再弱,靠真气听那边的说话声——

姚芙正在交代几位外门弟子,语调淡淡的,“过几日掌门会就云门与魔教合作的意向,让弟子们一起不记名投票。你们那时候,就要投‘支持合作’的那一方。”

几个弟子不安,“师叔,这样会不会背叛门派啊?”

姚芙说,“不会。掌门本就有合作意向,只是看看弟子们的想法而已。况这几日我帮了你们不少忙,云门和魔教合作又不是坏事,你们实在不必犹豫。”

几个弟子互相看看,咬咬牙关,“那就听师叔的……”

他们说话间,姚芙突听到竹子后,某一处的风声不太对。猛然凛起气来,拔剑而出,寒光破夜——“谁在那里?!”

一招狠锐。

对方若没有准备,无意情况下,不死也半伤。

而姚芙踏风而走,白衣飘飞,追随手中剑影,向着那个方向。

很快,几个茫然惶恐的弟子,就看到姚师叔与一弟子战到一处。

二女一持剑,一劈竹,宝剑明光亮起的片刻,两人的眼睛,映入对方视线中。

一冰雪般清淡疏冷,一眼尾飞扬似笑非笑。

一冷漠,一明艳。

绝然不同的风格,对峙而立。

姚芙一眼认出了望月,手中剑意松了下,“是你。”

她心中迟疑,她已经杀过望月一次。

那一次,导致原映星对她的恨怒,人格因此分裂,不惜杀掉当时同行的所有云门弟子,也要为望月报仇。

姚芙至今没有让原映星原谅她。

如果是别的偷听弟子的,威逼利诱,姚芙都会想法子让对方闭嘴。但如果是望月的话……姚芙现在,只想躲着她。

望月轻笑一声,“姚芙,了不起!背叛圣教,再背叛云门。云门收了你这样的弟子,真是瞎了眼。”

说话间,手中竹子劈出,向姚芙横扫而去,气势猎猎。

出手之狠辣决绝,气势冲天,压根没有收手的意思。

姚芙与她对招四五次,往后飘去,淡声,“我不杀你。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劝你速速离去。”

望月笑道,“是么?你不杀我,我却要杀你!”

追上前。

缠上姚芙。

姚芙皱眉,觉得她真是个疯子,看不出自己不想杀她吗?连她偷听了不该听的话,姚芙都不打算计较,望月还想怎样?难道望月还真以为,就凭她现在三脚猫的功夫,能杀了自己?

姚芙跃上竹叶,蹑风而上。然望月紧跟其后,一根竹子在手,被她打出了大刀的气势来。姚芙想走,也没有走得那么容易。

望月的武功,合了云门和魔教的两种路子。心法是云门的,练的武功也是云门的,但细枝末节,又有她过去的痕迹在。她一直在努力结合两者,杨清也给予她指导。平时她并不使出来,因武功底子一暴露,云门的长老就能看出问题;然现在对付姚芙,望月直接把自己的真正武功,给用了出来。

她打斗的风格是霸道狠厉的,无有顾忌的。大开大合,缠绕对方,因为不给自己留后路,所以气势拔地,与武功高自己一大截的人,也能斗上那么一斗。

她连根杨清打,都敢下狠手。不受伤,靠的是杨清武功远胜于她,能稳稳压着她不出意外。与姚芙打,望月更是十八般武艺,全都使出来。

姚芙怎么想的不知道,反正望月是能杀姚芙,就杀。

左右现在没有人拦着她,望月当然是恨不得杀了姚芙。

并心中为此后悔:如果往日,她练武的时候,不那么懒,再多用心一二,也许现在,就真的能杀掉姚芙了。

二女从天上打到地上,再到天上。一大片竹林被两人的刀光剑影压倒,寒夜中,一浓幽暗下,两道白衣掀飞,轻盈若羽般纷纷落落。如有一圈圈无声涟漪荡开,成球形状,向四面扩开来。竹子飞起,树叶簌簌,鸟鸣惊乱……

姚芙被望月逼得步步后退,目中有了恼意,“望月,你疯了么?你真的要跟我打?!”

望月笑眯眯,“是啊。”

姚芙手扶剑,很快做了决定,目中冷下去,“好,那你就别怪我了。”

脚在竹竿上一踩,从空中跃下,剑从手出,刺向树下的少女。

姚芙本性坚定,之前是有顾忌,不想杀望月。但是望月不肯放过她,非要置她于死地。她又焉能认输?

她是对不住望月,然望月也没有死。望月还得到了杨清,反是自己一团糟,她愧疚的人是原映星,对望月,却没什么感触。

且原映星对望月的深重感情,身为原映星昔日的情人,姚芙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望月恼她,难道她不恼望月吗?她也恼望月的存在,她也希望原映星身边,只有自己一个女人!心里没有别的女人的存在!

因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心中惶惶,她怕原映星对自己的喜欢突然消失。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要靠她去争取的。而她争取的方式就是——如果望月不存在,就好了!

冷光大亮,如月在霜。

空中明月从云后散出柔柔光芒,清辉下,白衣玉冠女子,从上飞下,手中剑出,天地在瞬间寂静。剑光一破万千,剑剑刺向下处少女。

这一剑之快之厉,被望月看在眼中。她冷笑一番,便飞身上树,迎向姚芙。

然就在此时,一道男声——“住手!”

一共两个字,第一个字出口时,声音还很遥远,第二个字出来时,声音已经很近了。

望月被后方真气拖住,身子在半空中缓了那么一下。下一瞬,她眼看到明亮的剑光从自己肩后飞出,看上去很慢的速度,优雅,无声,破风而行。但这道剑光只是看上去慢,实际却很快。

冷,直,锋。

剑如水,带千山。上善若水,水生嶙峋。大道真意,行云流水。

这道毫不起眼的剑光,轻飘飘的——

刺向空中女子的眉心一点。

姚芙大慌,忙运转内功去躲。然剑光紧跟着她,她太了解云门的武功路数了——以柔打硬,以慢破快。

此剑光中蕴藏的云门心法真意,是姚芙远远还没有达到的。

她需要使用全部真气,才逼着这道刺向她眉心的剑停下来。

姚芙的打斗对象,一瞬间从望月,变成了这道天外飞来的剑!

而望月被白衣一罩,腰被搂住,飞下半空,落入青年怀中。

望月惊喜,“杨……师叔!”

她余光,看到搂抱自己的青年身后,苏铭微怔的眼神,及时改口。

然苏铭并没有看她,少年低头,是自己腰间空空的剑鞘,仰头,是那把飞向姚师叔的剑——

晚上,他在杨师叔那里打坐,几个云门弟子就匆匆赶来,说原教主的院外竹林后,姚师叔和一位女弟子打了起来。

其他几个长老和掌门去议事,这几个弟子,能一下子想到的、主事的人,就是杨师叔了。

杨清与苏铭当即赶来,远远便听到竹林那边不寻常的声音。

再近些,眼见姚师叔一剑刺向望月的死穴,杨清直接抽出苏铭腰间的剑,破了出去。

看姚师叔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那道剑光,苏少侠眼中掠起惊艳之光:从没见过杨师叔用剑,以为他不会。但自己觉得天下武功都是相通的,杨师叔也一定能指导自己习剑。

他心中那么想,却也不敢确定。

然而今晚,杨师叔这一剑之威,苏铭彻底确定了:师叔果然会用剑!天下武学果然是相通的!

看起来想了那么多,其实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事。

哐当,两把剑一同掉了地。

望月被杨清护在身后,姚芙从半空中跌落而下,瘫坐在地,低头一大潭血吐血。

女子仰起脸,她的眉心,有一道血光,顺着眉心往下滴落。

她看向杨清,捂着心口咳嗽,喃声,“师兄,你对我下杀手?”

杨清冷声,“你不也对阿月下杀手吗?”

“那是因为她、她……”

“那是因为你抢了她的男人。”杨清打断。

姚芙张口,却是又一滩血吐出,咳嗽不已。杨清的那道肩,刺到了她的眉心,几乎破了她的武功。如果不是她的全部内力都用在了眉心那处,真被杀死当场,也是可能的。

杨清竟、竟……

望月站在杨清背后,充满感情地看着青年修长的背影,若非苏铭在场,若非其他几个告密的弟子也赶了回来,她真想从后抱一抱她的心上人——

杨清真好!

她好喜欢杨清!

最喜欢杨清向着她!

最高兴杨清这么好脾气的人,会为了她,对姚芙下杀手!

她并不知道,在竹林后方,有一黑衣青年,一直静默看着。在姚芙下杀手的瞬间,本也想要出手,但被杨清抢了先。

原映星安静地看着眼前一切,觉得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