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节(1 / 2)

再五十年过去,当萧翊进入北地整整一百年后,他登上了北地魔君之位,成为魔族的主宰。

从此整个沧澜大陆的北方,皆是他的领土。

而就在整个魔族为了他们历史上最年轻的魔君欢呼时,那时十万山的另一头,也出现了一位人族历史上最年轻的抱一境剑修。

落河剑宗流云巅峰主,景珩。

他的师兄,亦登上了人族顶峰。

但他们师兄弟二人,却也终于站在了无法逃避的对立两端。

北地边城,月色如血。

有一个黑衣的年轻人站在一间书铺内,正弯着腰慢慢收拾着书架,准备打烊。

这个年轻人的身形高挑且单薄,脸色极为苍白,时不时低低轻咳几声,看着便是一副身体不好的样子。

只是他的神情却始终很平静,即便做着的是极为枯燥无聊的事,却依旧一丝不苟,显得极为认真。

北地尚武,从不注重学问,因此书铺生意算不得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十分惨淡,但年轻人却并不在意。

他在这里本就是为了暂时歇脚——歇一歇身,也歇一歇心。

“咳咳……”

年轻人蓦地抬手捂嘴,低低咳嗽几声,宽大的袖摆顿时沾上星星点点的暗红。

他不甚在意地取出一方白帕,抹去嘴角血渍,低头间瞥向脚下,却见那月光从铺子外落进屋内,亦是留下满地妖异的血色。

年轻人笑了笑,索性停下手头的动作,来到门边坐下,抬头遥遥望向远处。

在他目力所及的最远方,是一片黑黢黢的连绵山脉,被称作十万山。

延绵不绝数万里,如同一条直线,将那头的天下和这头的北地一分为二。

沧澜大陆有一句话,叫做“十万山外是人间”。

那意思便是说,十万山那头的北地,并非人间。

北地是魔族的领地,而魔族行事向来肆无忌惮,打杀无忌,杀伐气最重,因此在同一片大陆,独独北地受杀意与血气浸染,月亮落在这里,变成了一轮血月。

萧翊还在那一头的人间时,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也不觉得血月如何杀意沉重,甚至还对那异乡的夜色颇为向往。

只是当他真正身在这座异乡时,才知书上所说并非虚言。

北地街头巷尾,处处皆可埋白骨。

这百年间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下者,便已经不计其数。

不论是无名渊战场上的鬼族,还是与他争夺魔君之位的其余魔子,又或者是那些别有用心的魔族。

他的双手早已染上洗不净的鲜血,浑身都在肮脏的争斗中淌过一遍又一遍,若不是始终守着那一点微末的心意,几乎要迷失在这片充斥着血色的非人间。

今夜月色很美,夜风很凉,萧翊心意微动,身侧顿时出现了两把飞剑。

一把很是沉稳,只是安安静静横在他膝头,借着月色中的杀意砥砺剑锋。

另一把则活跃许多,在萧翊肩头轻轻一撞,便迫不及待向外飞去,在夜色里横冲直撞。

九逍剑,不行剑。

前者是师兄所铸,后者是他在师兄的教导下所铸。

这两把剑,是他与那座终年被云海遮蔽的流云巅之间仅剩的最后一点联系。

他曾是落河剑宗流云巅的小师叔,沧澜大陆人族天才剑修,人间剑仙。

如今却是落河剑宗叛逆萧翊,沧澜大陆人族必杀榜首位,北地魔君。

那个人间已与他不死不休。

他身在异乡,家乡却也已成异乡。

“嗡嗡!”

不行剑去而复返,躲在萧翊身后嗡嗡作响,似是在告状。

另一边,九逍剑以一种极为端庄的姿态摇了摇剑尾,发出一声极尽嘲讽意味的剑吟。

“嗡嗡嗡!”

不行剑颤动得更剧烈了。

萧翊笑了笑,没有理会那两把又在打架的本命剑,只是翻手取出一壶酒。

月色下,黑衣的年轻人独酌。

北地的酒比流云巅上要辣上许多,他如今喝来却如白水般,再也不会被呛住了。

来到这座非人间后,他已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灌着烈酒。

无人可以对饮,亦无人可与之交心,他只能将所有不能与人说的苦与痛,都混和着酒液一同灌进肚里。

他喝着北地最好最烈的美酒,却开始有些想念那琼树下滋味极淡的果酒了。

也不知流云巅上,那些被埋在树下的琼酒,如今还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