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红地毯,而是黑地毯
街道两旁,伫立著哀伤的人群
悲风轻拂,全城无声,最多仅有些低低的抽泣
在宽阔得足以容下二十辆马车并行的主干道上,见不到其他任何人,惟有一个孤独孑行的身影
丹西领主死里逃生,靛河大败後率军平安返回首都。人皆以为他会因连续的败退而低调行事,但他却要求举行一次盛大的入城仪式。
领主的想法,人们永远也猜不准。
此刻,人们才知道,原来是一种这样的入城仪式。
丹西领主一身黑色的奠服,独自一人,牵一辆牛车,上面载著安多里尔宰相的灵柩,自正东门缓步走入巨木堡
可怕的病痛折磨,连续不断的战败和撤退,大将、兄弟、恩师,一个一个在战争中陨命,在这些似乎无穷无尽的生理和心理打击之下,领主的背也显得有些佝偻了,仅三十岁的他,鬓角开始斑驳的花白
街道旁的市民们,手捧十字架,自发地跪倒在地,为可敬的宰相大人,为前线阵亡的将士们喃喃祷告
除了低沉的祈祷之外,就只有丹西领主寂寥的脚步声,在宽阔的大街上回汤
用了几近一个小时,丹西领主方才抵达了河滨广场。
踏著黑地毯,他缓步走上高台。
美芙洛娃夫人、伊莎贝拉夫人,带著孩子们,身穿祭服,含泪站在高台下,跪倒在安多里尔的灵柩前
「我们败了,而且是可耻的大败仗无数的英烈,长眠於异国他乡,永远也回不来了」丹西领主望著下面的人群,沧然涕下,「包括安多里尔宰相、威达将军在内的数十万将士,英勇地捐躯沙场。这场失败,不是他们的失败,是我,是我丹西一个人的失败」
丹西领主提高了声音,「他们是胜利者,是反抗异教入侵的圣徒在天国,主会作出公正的评判」
「战争还未结束,异教徒狂暴的入侵即将到来可怕的大战,还在前头」领主将手中的权杖一折两段,「为了告慰阵亡的将士,我需要为战败负责,自今日起,我自贬职级,废黜自己的领主头衔,以一个普通老兵的身分,领导你们去击败侵略者」
「这一次,有很多将士跟随我,一路死里逃生,战胜无数艰险,克服重重困难,平安归来。他们,无需承担战败的责任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他们,也是真正的胜利者」丹西把手一挥,「现在,让我们抹去眼泪,扯去黑纱,举行凯旋仪式,欢迎他们的归来」
上百支大号角,奏出嘹亮而雄壮的乐曲。
城楼上的黑帜换成了猛虎战旗,城门上的黑纱换成了彩旗、彩带,黑地毯换成了红地毯
席尔瓦、李维、贝叶、凯鲁、别亚、巴维尔、查理等军政重臣,率领猛虎步兵、猛虎骑兵、自由军团、蛟龙水兵等靛河大战中逃生的残部兵马,以方阵队列,阔步走入城门,接受凯旋仪式
丹西领主不是在高台上检阅,而是走下来,以普通一兵的身分,向他们行庄严的军礼
这一天,丹西领主自贬职级,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分,暂时代理全国军政事务。
这一天,自治领的所有高官重臣,也都被摘掉官衔,以普通自由民的身分代理职务,待打败呼兰异教徒後,方能官复原职,重享爵位。
这一天,残兵败将们没有受到羞辱,反而受到礼遇,获得「凯旋仪式」的荣耀,市民们亦以宽大胸怀接纳了他们。
自治领政府为他们摆下了「庆功宴」,但几乎所有的兵将都谢绝参加。
「这酒,等砍下瑟连和柯库里能的狗头再喝吧」
别亚将军代表将士们发出了誓言,传达出誓死捍卫中央郡的心声
从将军到士兵,所有的将士,在凯旋仪式後,都没有在首都逗留,一律毫无留恋地自发离城,前往累斯顿河东岸大营驻守
在他们离城的街道旁,挤满了从城内各处赶来的市民,他们自发地送来鲜花、美酒,将士们饱含热泪,接过鲜花,痛饮烈酒,然後头也不回,一往无前地奔向东方
无论军人还是民众,悲愤、哀伤、沉重,豪情、壮烈、激昂,两种截然迥异的情感流,在胸中激汤,在血脉里涌动
面对前所未有的大灾难,自治领全军一心,全民一心,全国一心,要让呼兰侵略者在我们的国土上,死无葬身之地
当天深夜,密尔顿、我、胖墩三人,被丹西领主秘密传召到东岸大营。
和所有的将士们一样,丹西领主过家门而不入,直接回军营报到。
夫人和孩子也赶来这里与父亲团聚,所有关键的军政事务也在这里处理,故而这座大营,暂时取代首都而成为我国的政治中心。
听完我们的报告,丹西领主平静而沉毅。
密尔顿还想故伎重演,从丹西领主那里再掏些金币出来,孰料,丹西领主一眼看透他的鬼心思。密尔顿此时到底是个小孩,如何能与老练的领主相比在连续询问下,露出了破绽,谎话难圆,最後只得老老实实地把灵蛇众之事从实交代。
「哈哈,厉害呀」丹西领主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么点年纪就敢坑蒙拐骗,而且骗得这么大好,有种」
密尔顿红著脸吐舌头。
「领主,」我忧道:「这八千金币的窟窿」
「谁惹出的事,谁自己摆平自治领有钱,也不能填这窟窿」丹西领主一挥手,令我彻底绝望,「如果遇到一点困难就要倚靠别人,那就永远长不大,永远无法承担重任」
「可上哪赚这么多钱呢」胖墩苦恼道:「去偷去抢」
「抢,永远是最快捷的赚钱法子嘛」领主笑道:「种田的不如经商的,经商的又不如拿刀把的。」
「再告诉你们一条信息,刚刚收到的战报,」丹西领主道:「试图拦截我运输金条的浪人盗贼团,遭到阿尔古将军的围剿。藤田太郎被歼大部,仅带著五百多人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