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处的神箭手,你是一个在暗处的普通箭手。神箭手的位置是暴露的,但他看不见你,也就没有戒备。你只要躲在暗处,仔细瞄准,十次瞄不准,就瞄一百次,有把握的时候才出手,就能一箭中的,轻松获胜。
再比如定点监控、秘密潜入。一般人都以为某个隐蔽角落是最好的位置,其实这不过是小说家言,对於重要人物的住宅和办公场所,有经验的卫队会非常注意这些视觉死角地区,甚至设立暗哨进行反监控。真正安全而隐蔽的地方,就是混在人群中,因为市政厅和大人物的宅邸门前,从来都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
显然,善於创新的自治领,情报侦察体系与大陆其他各国不同,其首倡者,右相席尔瓦,立足於另一套理念。
我国不是像呼兰那样派出卡拉曼之类的武林高手,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少数几个牛人身上,因为一旦这几个人发生意外,则损失巨大。
我国情报系统立足於批量培养熟悉业务、技巧精湛的合格人才。具有一定素质的人,经过认真艰苦的训练,都可以胜任这一工作,从而保证能够建立起一个庞大、稳定、可靠、高效、严密的网络。
密尔顿曾师从席尔瓦学艺,并经历诸多冒险,既掌握现有体系,又有自己的经验总结和独特看法,故而说起来头头是道,做起来驾轻就熟。盗贼与间谍之间,原本就有一定的共通性,跟著训练,而後马上用於实战,都感觉这一套办法实用而有效,对於小孩子更是倍感钦佩。连昨晚出言反驳的杰姆,也不得不服气,老老实实地听从吩咐。
经过将近一周的训练加实践,灵蛇众的情报侦察水平上了不止一个台阶,各项技艺越来越熟练,成果也逐步地体现出来。
我、胖墩、密尔顿都是中央郡人士,杰姆曾跟巴维尔初创的自由军团共过事,虽然混迹於巨木堡这人山人海的大都市里,但难免可能会遇到熟人,带来意外。而其他的普通盗贼,却没有这个方面的顾虑。
故而我们四个主要负责看守据点,汇总各行动小组发回来的信息并进行分析研判,然後下达各项指示。
当然,这项鸟工作看起来轻松,实则不然,非常费神。整日蹲在屋子,阅读各行动组送来的各式各样的情报信息,寻找疑点,剔除无关内容,确定重点监视目标,把各条线索串起来,把我们搞得头晕脑胀
「妈的,这条线索又断了」杰姆把一沓稿纸甩在桌上,「折腾半天,原来这个人是苏雷长官的远房亲戚,求他帮自己找个差使,混碗饭吃。」
「都他妈的瞎搞一番,」胖墩也嘟嘟囔囔,「一个星期,好不容易圈定了五个怀疑对象,结果全都是空穴来风,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现在知道情报分析人员的辛苦了吧」密尔顿在一堆文牍中抬起小脑袋,「才一个星期就叫苦了你们知道,自治领有几百名情报分析员,每天都埋头於如山如海的资料中,一点一滴地去伪存真哩」
接著,小鬼头抽出一份密报,「喏,我又发现了一个不太对劲的可疑家伙。」
我们三颗头凑到一块,仔细阅读。
「没什么特别呀」我看完後道:「一个东大陆苴南王国的武器商,先拜访了苏雷长官,然後持介绍函找了喜巴哈鲁总长两趟。」
「喜巴哈鲁总长掌管武器铺系统,找他谈生意,也完全符合手续呀」胖墩道:「密尔顿,你是不是又疑神疑鬼,让弟兄们白做无用功哪」
「你们阅读得太不仔细了。」密尔顿道:「你看,他两次跟喜巴哈鲁总长谈完後,就会赶去一家海鲜酒楼吃饭。两次吃饭,都要中途去一趟酒楼里的茅厕,时间颇长,应该不是小解,而是大便。」
「这有什么奇怪的」杰姆道:「我吃饭有时候也要上茅厕一趟。再说,可能他吃不惯海鲜拉肚子,这是常有的事呀」
「这就是蹊跷之处了。」密尔顿道:「假如真吃不惯海鲜,去了第一次就会明白过来,不应该再去第二次。两次都如此,就可能存在问题了。」
「没准这家伙吃得很爽,但吃完後肠胃就拉肚子了。」胖墩道:「受不了美味的诱惑,拼著拉肚子也要去吃,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哇」
「我没有肯定他一定有问题,但这是一个重大疑点,需要查清。」密尔顿望一眼杰姆道:「而且,他是苴南人,该国离鱼桑岛国不远,没准跟藤田太郎也有勾结。」
对於杰姆及其手下,我们未曾透露真实目的,依然以对付藤田太郎为借口使唤他们。当然,我们也不敢透露出真实目的,因为那八千金币的缺口尚未有办法补上,一旦让盗贼们知晓我们在骗他们,估计咱们三个都得吃不完兜著走了
「那咱们下一步,」杰姆道:「该如何行动呢」
「不著急,今天将有一件大事发生,」密尔顿似乎胸有成竹,「可以好好检验一下。」
在我们兀自回味小混蛋的话时,派往全城各处的监控小组又送来两条消息:
一是,码头区今日严密封锁,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此靠岸。领主夫人美芙洛娃和财政总长古尔丹亲自监督,大批军队和财政人员参与指挥,将无数沉重的箱子搬上货船。据时人瞧瞧议论说,今趟自治领把国库里的黄金白银等贵金属、珠宝玉器等值钱物事,都经由水路转移往两盟半岛的汇利钱庄总部,以此做抵押借入巨额款项。有人说得更是传神,有个搬运工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箱子,里头倒出来的全都是黄灿灿的金条,刺得人眼睛生疼
二是,苴南武器商刚才又匆匆地奔去与喜巴哈鲁外长见面
「杰姆叔、胖墩,你俩在这继续留守,」密尔顿听到这里,倏地一下站起来,「画家哥哥,你跟我去一趟」
我拉著小孩跑出客栈,向店家借了一辆马车,飞速朝那个海鲜酒楼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没有醒过神来,「夫人不是说国库都快见底了么」
「这是领主的计谋之一,做一个假抵押,真贷款,箱子里估计大多是石头。汇利钱庄借此贷给我国巨额战争借款,然後再以风险转移的名义,把债权分解出去。如此,领主手头将有资金跟呼兰人打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战。」
「可为什么要这么折腾,直接借,不好得多吗」
「信用借款利率太高,尤其是风险很大的战争借款,比抵押贷款的利率高多了。现今我国在前线连打败仗的条件下,估计借入的都是骇人的高利贷。搞个假抵押,可以把利息狠狠压下去,大大降低成本。」
「另外,做信用贷款会暴露出我国的国库空虚现状。两盟半岛的那些钱庄银号,都是风险规避型经营方式,你越有钱就越愿意借给你钱,你越没钱就越不会借给你钱。我国素称大手大脚,花钱阔绰,人皆以为自治领极其富裕,故而领主可以利用这种口碑,玩一趟空手盗,从两盟半岛筹集数以千万计的巨额战争款项。你看著吧两盟半岛的那些富商巨贾、钱庄银号,会争著把钱借给汇利钱庄,以便从中赢利。」
「嗯,这是通过汇利钱庄为中介,勾结起来共同玩一个花招,把钱从两盟半岛的商人们手里把钱骗出来。可是,」我皱眉道:「这钱终归是要还的呀」
「仗打输了,我们的国家都被灭亡了,还个鸟钱仗打赢了,光苏来尔黄金之城的财富,就足以偿还债务还绰绰有余了。」密尔顿诡秘地笑道:「所以真正有本事的人,不怕欠人钱的,反而是欠得越多越好」
「呸」一听就知道这小混蛋表面称赞领主实际吹嘘自己,我啐一口痰,「还有八千金币的缺口,我看你怎么补上这个窟窿」
说话间,我们抵达了那座海鲜酒楼。
这是一家档次较高的酒楼,环境很好,价格颇贵,但前来品尝的过往客商也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