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听着她似透出几分孩子气的话,哑然失笑:“这是为什么?”
“不行的,”阿润皱眉,心内天人争斗,“不能无缘无故收人家这么重的礼物……我娘之前就跟我说过,这样不好,会于心不安的……”
程夫人听到她说“我娘”,心头酸痛,忍不住目中含泪:这么乖觉的孩子,却是别人养大教出来的,想见不能相认,还有什么比这更叫人难过。
阿润见她露出悲容,自然不明白程夫人心中想什么,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拒绝而让程夫人伤心了,忙道:“夫人,你怎么了?我不是嫌弃……我只是怕我收了,我娘会不高兴,她会骂死我……”
“不!没有人敢骂你!”程夫人大痛,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臂,猛地将阿润抱入怀中,泪落纵横,失态地哭道:“阿润……绝对不会有人骂你……”
阿润瞠目结舌,身子一抖,急忙紧紧握住那簪子,生怕不小心掉下去跌坏了,那可就……
阿润也不知程夫人这究竟是怎么了,惊慌问道:“夫人,你怎么忽然哭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程夫人五内俱伤,竟无法停住眼泪。管事妈妈在旁看着,也颇为心酸。
阿润只觉得异样,正想试着挣扎开,管事妈妈道:“夫人,这样会惊着阿润姑娘的,不如,您直接跟她说明了……”
程夫人一惊,慢慢松开阿润,便看她。
阿润也迷惑地看着:“说什么?”
管事妈妈笑道:“是这样的,阿润姑娘,夫人当初一见你,就觉得跟你很投缘……你也知道我们夫人只有少爷一个,所以她想,索性就……认你……当她的干女儿……”
“什么?”阿润愕然道:“夫人要认我当干女儿?”
程夫人心头乱跳,跟管事妈妈对视一眼,复看向阿润,终于道:“是……我正想跟你说呢,你……可愿意吗?”
阿润呆呆看她,心想:“怪不得夫人一直对我这么好,还送我衣裳,又要送我簪子,原来是想让我当她的干女儿,可是……”
阿润心里也有些乱,总觉得程夫人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为何。阿润拼命镇定下来:“夫人,我不知道……而且,这种事,我得跟我娘商议……”
程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你跟你娘商议也无妨……那你,先收下这簪子……等你娘回复了,再来跟我说。”
“不行,我还是不能收。”阿润轻轻推回来,她虽然喜欢钱财,却更知道分寸。
“傻孩子,你娘不会不答应的,若是应了,你就是我的女……我的干女儿了,到时候,按礼我自然要给你些礼物才是,”程夫人握住她的手:“别再跟我推辞了,不然我要生气了。”
阿润看着程夫人带着一抹祈求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思来想去,只好勉强说道:“那、那我就先收下好了,不过夫人,若我娘不答应,我还是得把这簪子还给你的。”
程夫人微笑点头:“好。”
两人说罢,阿润才忙说出自己要见林枫之意。程夫人此刻略有些安心,便叫管事妈妈领了她去了。
阿润去后,程夫人轻轻舒出一口气,正在想以后之事,门口忽地又有一人进来。
程夫人转头看去,竟是白柔。
因芳姬受伤,白柔得知消息后即刻前来,名为看护女儿。
此时此刻,程夫人自然不好跟她计较其他,便容她留宿陪伴芳姬。
此刻见白柔忽地来到,程夫人如见敌人,即刻坐直了些:“你来干什么?”
白柔道:“夫人,你为何对那个小丫头如此另眼相看?那支簪子,不是你昔日最爱之物吗?据说还是御赐……”
“这跟你没有关系!”程夫人皱眉,瞪向白柔:“你又为何知道,你方才在外偷听?”
白柔微笑:“我哪里敢呢,不过是那小丫头刚才经过,我看到她手中握着那簪子……还有嬷嬷陪着,总不会是她偷的吧。”
程夫人冷冷看着白柔:“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柔道:“我只是来探望一下夫人……只是一片好意,没有别的意思……”
“你若是离我远远的,才是一片好意。”程夫人冷笑了声。
白柔见她面露鄙夷之色,便道:“夫人,过去的事情,我都向你赔不是了,也诚心悔过,你何必苦苦地不肯放过?”
程夫人厉声道:“闭嘴!你这等龌龊的贱、人,跟我多说一句话,我也觉得呕心!你别以为来到这里,我就不知道你在杭州的卑贱事了!给我滚!”
白柔脸色一变:“夫人,你说什么。”
“不用装了!你可还记得一名叫‘朱大’之人?”
“不,不认得,那是何人。”白柔昂首,看向别处。
“哈哈……早知你会如此,”程夫人仰头笑了声,厉声喝道:“你若还有半分面皮,就自己离得远远的,否则,我会向老爷说明……你……”
白柔转头看来,听程夫人说完,忽地怪笑了数声。
程夫人怒道:“你笑什么!”
白柔斜睨她,此刻的神情跟先前的模样宛若两人,轻佻笑道:“怎么,到现在夫人还以为……老爷什么都不知道吗?夫人以为,老爷是怎么跟我重逢的呢?”
程夫人不解,望着白柔双眼,忽然明白过来:“你是说……”
白柔抬手,看看保养得很好的肌肤,跟涂着蔻丹的长指甲:“不错,老爷早就什么都知道,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亏欠我们母女的,所以才答应,不管如何,都要接我们母女回府……补偿这十五年来我们所受的苦……”
程夫人简直无法相信,她心凉彻骨,看着白柔,久久不能做声。
本来程夫人还以为,她的夫君,大概是被白柔蒙蔽了,毕竟此女太会演戏,现在才知道,程老爷根本就知道白柔混迹风尘,但就算如此,他也愿意重新接纳她。
程夫人胸口发闷,几乎喘不过气来,究竟是为什么,男人的心胸,竟会如此“宽广”,白柔究竟有什么让他无法割舍的,他明知道如此做法,会令她不悦,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想要瞒天过海。
程夫人无法呼吸,脸色惨白。她猛地起身,把桌上的瓷器尽数扫落,发出破碎声响。
白柔起身:“夫人息怒……”她暗窥程夫人神情,自忖府内又要一场腥风血雨,不过,却也正在她掌握之中,也对她甚是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