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否认没有丝毫的说服力,他顿觉心情大好,垂下眼细细地端详那香囊包,“做得挺好。”
听见他这么说,她方才的火气骤然消下去了大半,勾了嘴角朝他腼腆道,“这就算是我给你的信物了,我打小女红就不好,做得很用心也很辛苦,你一定不能把它弄丢哪。”
他心头大为动容,颔首嗯了一声,含笑道:“你做的香囊,我一定片刻也不离身地带着。”说完将香囊放在了衣物上头,忽然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来,因朝她沉声道,“卿卿,这次出征我不能堂而皇之带你走,只能委屈你一下。”
她一愣,显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只道,“什么意思?”
他抱着她,又道,“我寻了个死囚,替你一死,到时候大梁就再也没有般若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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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来已经入了夜。
妍笙睁开眸子坐起来,环顾四周,是在寝殿中。身旁没有严烨,唯一有的只是一点昏暗的烛光,洞开的窗扉吹进来丝丝秋风,拂得那点微光东倒西歪飘飘摇摇。
她捂着滚汤的面颊稳了稳心神,喊了声音素,接着便见珠帘被人从外头打起来,走进来一个清丽动人的宫娥,朝她道,“娘娘,奴婢在。”
她道,“厂公走了么?”
音素应个是,又抬起眼朝她道,“厂公说今晚有事要料理,不会过来了,吩咐奴婢伺候娘娘早些歇着。”
闻言她微微颔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音素说:“你可知道近日朝中各位臣工有什么动作?”
音素回她,“奴婢听桂嵘说起过,如今汉南来犯,闹得举国上下鸡犬不宁,目下司礼监忙得脚不沾地,厂公要挂帅出征,只能将披红这头的差事暂且挪权给八王爷。”
妍笙听后面上惘惘的。汉南发兵攻梁,朝廷下令严烨挂帅,这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他自然不可能真的抗敌。加之严烨之前用计谋来了虎符,即便今后朝廷有所觉察,也无法再调兵遣将扭转乾坤了。
她叹息了一声,扶额半晌无言。其实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成定数,再多想也用,诚如严烨所言,大梁给芸芸众生带来的只有无尽的苦难同煎熬,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不如一次做个了断。
正思索着,忽闻外头传来阵脚步声,玢儿在外头通传道:“娘娘,桂公公来了。”
这个时辰,桂嵘怎么来了?妍笙心头不解,却仍旧整了整衣衫下了地,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接着便见桂嵘猫着腰从珠帘后头走了过来,朝她见礼,恭谨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她嗯了一声,又道,“桂公公来,可是厂公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桂嵘因道,“娘娘,厂公命奴才来请娘娘,往砚慧斋去一趟。”
妍笙心头一沉,隐约猜到了几分,只望着桂嵘沉声道,“这么快么?”
小桂子朝她揖手,“回娘娘,这都是厂公的意思。”
严烨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她既然已经愿意全心交付,就不会对他的话有任何质疑。妍笙微微颔首,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朝桂嵘淡淡道,“你先出去,替我将玢儿叫进来。”
桂嵘应个是,复躬身打起珠帘走了出去,少顷,玢儿又提步走了进来,朝她道:“桂嵘说娘娘找我,怎么了?”
陆妍笙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涌上来的泪意,伸手将音素同玢儿拉到身边,哑声道,“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今日,我有一事相求。”
两人一头雾水,皆不明所以,只是道,“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眼中流下泪来,握着两个丫头的手哽咽道:“多的我也不能说,只能告诉你们,今次一别,再见不知是何日。厂公已经答应了我,无论如何,都必保你们二人周全……”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泪簌簌地落下来,续道:“今日我想求你们,不管将来生出任何变数,都替我好好照顾我母亲同父亲。”
两个丫头闻言俱是一惊,玢儿骇然道,“主子要去哪儿?不能带着我们么?”
“我也不想同你们分开,只是情势所迫。”严烨要带她离去,自然不能将这两个丫头带在身旁,否则只会招人疑心。她心中万般不舍,却又无奈,只能抽噎道,“答应我,无论如何,替我好好照顾我的父亲同母亲。”
玢儿哭成了泪人,拉着她不住道,“小姐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我,我们从未分离过,我不要和你分开……”
玢儿喊她小姐,勾起了无数过往的记忆,从小到大,比亲姐妹还深的感情,如何也割舍不得。陆妍笙一把将她抱得紧紧的,死命咬牙忍住眼泪道,“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有重逢的一日。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也替我好好照顾我的父亲同母亲。”
音素是严烨安放在她身旁的人,对他们的计划早已有所知,她心底也有万分不舍,面上却仍旧强自镇定。上前几步拍拍两人的肩,朝陆妍笙沉声道,“娘娘,您吩咐的事奴婢都记住了,您放心。”说罢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又道,“娘娘快随桂公公去吧。”
妍笙徐徐抬起头来,伸手替玢儿拭去面上的泪,吸吸鼻子道,“别哭了,又不是再也见不着。我要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儿的,知道么?”
两个丫头点点头,她这才稳稳心神,提步随桂嵘一道出了永和宫。
立在宫门口抬头望,今夜无月,夜色漆黑如墨,她长叹出一口气。桂嵘拎着宫灯在前方引路,恭谨道,“娘娘,随奴才来吧。”
她颔首,沿着宫道朝砚慧斋去了。
☆、第88章
秋日的夜,风中夹杂了几丝寒烈的意味。一地的落叶被席卷得漫天翻飞,她披散在耳后的青丝飞舞起来,披风扬起,远看就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砚慧斋同永和宫距得不远也不甚近,暗红色的宫轿停在御花园附近。陆妍笙打眼望过去,只见几个抬轿子的人全是一身厂臣打扮,玄色的锦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她又回过身看桂嵘,沉声问,“为何这样匆忙?”
桂嵘朝她长长揖下去,闷声应道:“回娘娘,今日内阁们将厂公出征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三日后。”
闻言妍笙也不再多想,上前几步到宫矫前,一个厂臣过来给她打轿帘,她因弯身上了轿。桂嵘甩了甩手中的拂子给几个抬轿的递了个眼色,吊着嗓子喊,“起驾砚慧斋。”
几人抬起轿子往前走,桂嵘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都给我小心着点儿,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咱们别抄近道,这段日子到处都不太平,从大路上走。”
几个厂臣应了个是。妍笙撩起窗帘子看他,沉声问,“从大路上走,岂不是要从景仁宫门口过?”
桂嵘微垂着首,朝她含笑道,“娘娘,这些都是督主吩咐的,过会子若是撞见了皇后,您也别慌,全照奴才教您的做。您放心,督主的计策绝出不了叉子,万无一失的。”
妍笙面上的神色莫名,思量了瞬方点点头。桂嵘朝她略招招手,“娘娘,您靠过来些。”
她闻言方附耳过去,听得格外认真。好一会儿桂嵘交代完了,她略皱起眉,似乎有些忐忑,惴惴道:“我没做过这样的事,要是漏出马脚怎么好?”
小桂子笑了笑,朝她揖手弓腰道,“娘娘别担心,督主这会儿就在景仁宫里回禀政务,您要是实在害怕,就什么都依着督主来便是。”
听见他说严烨在景仁宫那头,她一颗心霎时落下来大半,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接着便落下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