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能透过皮囊,清晰数见里面的骨头。各种伤痕在皮肤上纵横交错,有的结疤,有的还是新伤,血淋淋地刺眼无比,想来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头。
云晚的心脏一下子揪痛起来,指尖小心又小心地抚上他胸前的伤疤,眼眶莫名发酸。
谢听云向来清冷孤高。
她与青云界所有人都一样,想当然的认为他生来便是天上月,高高在上的挂在那里,任旁人再努力,也难以触碰丝毫。
却忘记,月亮也有浓云遮蔽时。
在这段不为人知的生命里,奚落怒骂只有他一人承受。
明明一口一个当魔尊,可是在她遇险时,却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冲出来保护她。
云晚深吸口气,慢慢地把药涂抹在他身上的伤口处。
谢听云半昏半醒,借着浇过来的烛光残影,他看见女子的眉目间透出些许温婉,目光中有关切,有疼惜,也有他……此生从未见过的缱绻柔情。
云晚上药的手顿住,撩起眼睑,双目刚巧与他视线相对。
“醒了?”
谢听云先是一愣,等熟悉的药香扑鼻过来的时候,肩膀顿时一颤,那是债务压过来的沉甸感。
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云晚手上,“这是不是也要钱?”
他的神色紧张严肃,让云晚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钱?”
谢听云抿着唇,“……我没那么多钱赔你。”
等进了主城,就没那么多垃圾可供他捡了,到时候欠债难还,总不能也带着她进入魔殿。
谢听云沉吟道:“实在不行……你就跟着我去魔殿,待我通过入殿考核,用发下来的钱还你。”
看他这样子真是铁了心要去魔殿当什么魔尊,云晚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要钱。”
云晚欺骗在先,他已经不信了,抿了抿唇,不确定地问:“真的?”
“怎么。”云晚撩了撩眼皮,“我还要给你立个字据不成?”
他不吭声,默默地把拉住她手腕的手松开。
云晚继续给他上药,望着那伤痕累累的胸膛,又不由地抱怨:“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进什么魔殿?你看看,一匹马都能把你伤成这样。”
别说当什么魔尊,就怕他刚进去就被一群人活活欺负死喽。
见他一脸的无动于衷,云晚扯了扯嘴角,狠狠在他胸口掐了一把,“好了,自己把衣服穿上。”
骤然传来的痛楚让谢听云微微张大眼瞳,偏生云晚神色如常,让他羞也不是,气也不成。
他迅速将衣服穿戴严实,接着就要下地。
“这个给你。”云晚把药递过去,“省得你三天两地弄伤自己。”
末了加重一句:“不要钱。”
她握着小药瓶的指尖纤细,谢听云心神一动:“不必。”他嗓音清冷,“这药出自他界。我拿了只会招惹祸端。”
云晚未曾想到这一茬,稍加思衬,又将白日里买的那把剑取出来,“那你拿着这剑护身。”
此剑长约三尺六寸,剑身细长,剑柄铸着纹痕,剑影随月光晃动,只一眼谢听云便爱上了。他直勾勾地盯着长剑,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
哗啦。
长剑出鞘,冰冷的剑刃倒映出他的冷隽眉眼。
云晚坐在他身旁晃着脚丫,双眼弯成月牙:“喜欢吗?我一眼就觉得它适合你。”
谢听云抬了抬眼不说话。
云晚时刻都不忘记劝说:“你想想,以后你身负长剑上青云;一剑之任渡苍生,人人见之都要尊敬叩拜,这不比你当什么魔尊来的好?”
她想不明白。
如今的谢听云为何如此反骨,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偏生要走最崎岖的一条。先不管他的骨头到底怎么没的,今天怎么着也要把他的想法扭转过来。
倘若谢听云真要入魔,那未来走向岂不是会大乱?
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止他这个想法!
云晚话音落下,等来的却是冗长的沉默。
少年始终凝视着剑中的自己。
透过那双眼睛,他只看到漫无边际的漆黑暗淡。
谢听云是从死去娘亲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娘亲”,而是恶贯满盈,给他带来所有不幸的灾祸。
在他初降世间,睁开的第一眼,所见不是光明,而是群魔环伺,黑暗丛生的流放地。他孤身一人爬出血海,在最懵懂无知的年纪,听见了数不清的咒骂与嘲笑。
“这小子身有四魂,是绞夜鬼啊。”
“若我杀了他,夺他的一骨一魂,怕是能飞升到上界。”
“他的母亲我见过,那女子空有美人皮,修的却是混沌术。啧,这小孩生来就是个祸害……”
“杀了他,挖他的心。”
“……”
所有人都叫嚣着杀意,不管是魔还是鬼,都万般痛恨着他。
好像他生来就是罪恶的,是该死的,是理应被打入混沌界,永世不得超生的。
他低眉垂眼,表情比先前还要孤凉,“苍生不渡我,何须渡苍生。”
渡苍生?
他连自己都难渡,又谈何渡苍生。
谢听云听着可笑,合了剑,眼神之中没有一点光亮,只剩满目寒凉。
云晚怔怔地看着他,片刻,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
“我来渡你。”
作者有话要说:云晚:宝宝我来和你贴贴!
小谢青春期就伤了腰子,你们不要再说他不行了!!孩子很不容易了!
我把上一章那一段改到这里结尾了,感觉会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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