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晓得谢五郎这段时日以来与她相处时,只要涉及朝政之事,他从不会主动告诉她,而是会一步一步地引导她,让她去猜测,让她去领悟。
她登时就明白谢五郎如此是为了培养她。
她沉吟片刻说道:“以太子的性子,绝不会如此平静。半个月前,我的人查到太子派人去了洛丰。他……”顿了下,她说道:“太子估摸着是在找把柄。上回你的人打昏了太子,太子竟是一声不吭,实在过于反常。若是我没有猜错,估摸着是有大动静了,且是针对于你的。”
谢五郎赞赏地道:“你说对了八分。”
崔锦问:“剩下的两分是什么?”
谢五郎笑道:“过阵子你便晓得了。”
崔锦担忧地道:“你应付得来么?”
谢五郎的手动了下,往前伸了伸,却是摸了空。崔锦不禁莞尔,主动握住了谢五郎的手。他微微一笑,反握住,说道:“你觉得呢?”
“我信你。”
“我也信你。”
五日后。燕阳城门。
黄土灰尘铺天盖地,马蹄声响如雷,惊得行人连连退让。
“吁——”
马匹在宫门前停下,五六个身着甲衣的男子翻身下马,直奔议事殿。
议事殿上众位大臣正在上早朝。皇帝坐在龙椅上,身旁分别是巫子与巫女,底下的张奉常正在禀报朝事。而就在此时,议事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
五六个人急匆匆地走进,跪在地上。
“启禀陛下,济城临西雪灾泛滥。”
“启禀陛下,沧州出现灾民闹事。”
“启禀陛下,旻城通天塔倒塌。”
“启禀陛下,临通知府与山贼相勾结,谋财害命无数。”
……
此六人乃皇帝身边的心腹,时常在全国各地巡查,但凡有紧急之事便可直接启禀皇帝,甚至可以先斩后奏。也正因为如此,这六人方能无需通报便能直闯议事殿。
在六人的话音落时,在场所有的朝臣都愣住了。
不少人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皇帝左侧的谢家五郎。
要晓得这些事情每一件单独拎出来说也不算大事,甚至可以说是无需惊讶的事情。即便是全部合起来,也只能说今年晋国运势不佳才会有这些灾难。然而,重点并非这些,而是这些人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谢家五郎曾经窥出天意才说出来以示警惕。
好比济城临西雪灾,谢五郎当时曾说成平六十五年,说济城临西乃丰收之年,无任何灾难。
而如今众多人禀报之事,皆与谢五郎所说的有所出入,甚至是完全相反。尤其是临通知府,当初更是谢家五郎一力担保,说他乃难得的好官,如此皇帝才将他下放历练,待历练归来便直接进入内阁。如今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何能教人不惊讶。
所有人都在打量着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落在了谢五郎的身上。
皇帝的声音极其低沉。
所有熟悉皇帝的大臣已从声音里听出了发怒的前兆。
“巫子?这是什么回事?”
谢五郎在阿墨的搀扶之下,站到了皇帝的面前。所有人都能注意到一事,以往都是镇定从容的谢家五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意识到此事的大臣相互看了一眼。
谢五郎说道:“臣……不知。”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连崔锦也不禁看了谢五郎一眼。
之前的六人中一直没有说话的一人蓦然出列,说道:“启禀陛下,请允许微臣斗胆问一句。巫族中丧失巫力之人不计其数,巫子大人数年前所言之事如今一一出错,敢问巫子大人可还有巫力?”
谢筠立马出列,怒道:“你怎敢质疑巫族?质疑巫子?此乃对鬼神之大不敬。”
谢筠乃谢五郎的二叔,在朝中乃文官,从三品。
那人嗤笑一声:“鬼神乃庇佑苍生,又岂会害黎明百姓。巫子之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得鬼神庇佑者居之。我替天下百姓质疑,又有何不可?莫非谢大人为了自家侄儿,连黎明百姓都不顾了?甚至藐视天下苍生?”
一大顶帽子扣下,谢筠登时脸红脖子粗的。
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都打住。”
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谢五郎身上。
“巫子,所言属实?”
皇帝竟是用了所言属实四字,一听便知是起了疑心。在场不少大臣都不由得屏气凝神的,巫子如何回答极其关键。
此刻议事殿之上安静之极。
“是。”
谢五郎面色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