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聂楚低低咒骂一声,对聂震打了个撤的手势,至于那几个手下,如今他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没余力顾及他们死活了。
可一转身,便看见两个身穿青色侍卫袍子的男人如同鬼魅般站在了自己面前。
聂楚一直都知道青王身边,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青衣卫中,有七人号称北斗七暗卫,个个都是武功智谋卓绝,且对青王忠心耿耿,看眼前这两人能出现在他身后而他浑然未觉,想来便是那青衣卫的其中两人了。
无论如何,也决不能坐以待毙,倒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聂楚暗暗咬牙,他决不能死,至少不能窝囊的死在这里!这一生他都没做出什么成绩来,父亲死后,更是连父亲临终所托效忠主子都没做到,所以,无论如何,他死之前,也要把贺莲房给杀了!
袖子一甩,赫然露出兵刃来,聂楚攻了上去。那两名青衣卫却像是逗他玩似的,轻飘飘躲了开去,而后两人也不再手下留情,招招狠毒,尽朝聂楚的软肋攻击。聂楚虽然武功好,可哪里敌得过两名青衣卫中的佼佼者夹攻?只半柱香的功夫,他便被制服了,随后青衣卫将他双手捆起,二话没说,抬掌便废了他的武功,拎了下去。从头到尾没有惊动任何人。
那边聂震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运气比聂楚还要差一些。至少聂楚遇到的是两个男子,而他身后站着的却是天璇摇光这双煞。别看这二人是女子,可能力却毫不逊色于其他暗卫,尤其是手段比男性暗卫更加毒辣,此刻,摇光正笑吟吟地望着聂震,道:“上次大元一别,聂将军看起来,仍旧是那样光彩照人。”
其实聂震此刻穿着粗布麻衣,胡子拉碴,眼神无光,哪里称得上是光彩照人,摇光不过是在拿他开涮。
聂震此人最是听不得别人嘲笑或是瞧不起他,当下恼恨不已,抬手便洒出一包粉末。天璇摇光反应极快地捂住口鼻,而后立即出手,不仅聂震准备了,她也为他准备了点迷药呢!
结果就是,还没来得及交手,聂震便白眼一翻被迷倒了。
瞧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聂震,摇光叹了口气,语气不无惋惜地道:“真是可惜……早知道就慢点撒了。”她看看袖子里残存的迷药,不禁为陆妈妈在陈太医的帮助下越来越高深的制药功夫表示出十二分的敬意。
天璇道:“好了,赶紧把人带下去吧,待会儿王妃带小王爷出来,别被看着了。”那多不喜庆,这等事儿,还是等到小王爷的抓周过去了再处理。反正聂家人一个个韧的跟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在地牢里关个一年半载也死不了。
就像是聂楚感觉到的那样,贺莲房一直在给他们设陷阱。可就是越有陷阱,越能降低聂楚的戒备不是么?若是贺莲房什么都不做,而是任由他前来燕凉,他才觉得奇怪呢!
本来以为是自己聪明,躲开了这么多的危险,却没想到这不过是别人的一场游戏——一场猎人眼睁睁看着猎物在狩猎范围内自作聪明的游戏。
得知聂家人尽数落网之后,贺莲房的心情明显明朗了许多,她虽然不怕,但仍旧会有些担忧。世事无常,万一被敌人得了先机呢?就像是今儿个,若非她早早做了准备,换做平日里有人偷溜进来,把欢哥儿抱走了她都不知道!
现在聂家人全抓住了,她心底的最后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这一生,总算是过得有价值,也得到了一个美好的结局。虽然中途有悲伤和遗憾,但最终,贺莲房还是十分感恩上苍,能够给她这重活一次的机会,让她重新认识自己的人生,原来还可以换一种活法。
正在她感慨的时候,一只小手伸到她脸上拼命地揉搓起来,贺莲房叹了口气,方才还快意恩仇的心情瞬间变得无奈至极。欢哥儿这小子最近不知怎么的,可能是羡慕别人有两排牙,自己却只有一颗,所以到谁怀里都喜欢揉别人的脸扒别人的嘴,誓要研究自己的构造和旁人有什么不同。
从聂楚聂震被抓,到被放出来,整整用了十天,因为贺莲房跟青王实在是太忙了!这阵子太后和老太君都有事情要做,所以照顾欢哥儿的重任就又落到了他们头上,虽说有奶娘和下人照料,但夫妻俩还是被这好动的小家伙折腾的不行。要不是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青王掐死欢哥儿的心都有了。自打有了这娃儿,他跟小妻子亲热的次数是屈指可数,从贺莲房坐完月子到现在,青王悲剧的发现,他们一个月亲热的次数五根手指头就能数的出来!
想起以前二人世界时,他想什么时候要就什么时候要,想什么时候抱就什么抱,现在可好,欢哥儿没事就嚎,非贺莲房抱他不可。
没有战争没有硝烟,只有娃儿和琐事,可这样的日子,青王也过得幸福的要命。
他们之前去相国寺给欢哥儿求签,住持亲自为他们解签,说在欢哥儿满弱冠之前,他们夫妻俩最好不要杀生。所以,两人商量过后,一致决定饶了聂楚聂震及聂芒三人的性命。只是这三人个个本事通天,只要他们活着,怕是有朝一日就能东山再起。所以,青王废了聂震的武功,将已经成为废人的三兄弟丢到了当年流放过大皇子——也就是他们父亲主子的柳州,日夜派人严加看守,每天都要干活才能有食物,如此磨个几十年,应该就能磨掉他们身上那令人厌恶的棱角跟傲慢了吧?
聂靖却是一直没有消息。
聂家所有的人,包括信阳候与聂娉婷,在贺莲房的心里,也只有聂靖才称得上是对手。事实上,若非她运气好的要命,又有青王这个丈夫,最后鹿死谁手,恐怕很难说。聂靖是个智谋绝伦的人,偏偏他又不重名利……贺莲房想起玄衣卫打听到的,鸿上大师在多年前从信阳候府带走聂靖的时候说,此子身体孱弱,先天便有绝症,若是留在人世间,怕是活不过十岁。而若是被他带走,则能延年。可即便是鸿上大师也不能保证聂靖从此以后,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所以贺莲房一直有个想法:说不定聂靖已经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了呢?想来这人如今也是快而立了,再长的命,大概也活得差不多了吧?
可惜派出去的人始终没有聂靖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从没有人见过类似聂靖这样的人物。时间一久,贺莲房也就慢慢放下了,聂靖对她从来都没有敌意,只是,这样强大的敌人存活一天,她便觉得不安稳。
谁知道聂靖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觉得她是毁了他聂家的仇人,从而前来找她寻仇呢?若是单找她也就罢了,偏偏她还有这么多的家人,聂靖不会伤害她,可不代表也不会伤害她的家人。他甚至是以伤害她关心的人为乐的,清欢的事情不就是这样么?若不是她一直关心清欢,聂靖决不可能对清欢出手。
想起唐清欢,贺莲房心中迄今还会隐隐作痛。和对燕云旗的死不一样,前者她只有遗憾和惋惜,后者她却是深深的心痛和愧疚。她亏欠清欢的太多了,清欢总说无法偿还她的恩情,但事实上,却是她亏欠清欢更多呀!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了下去,直到欢哥儿三岁的一天,他被贺兰潜抱去镇远将军府玩,傍晚回来的时候,却只有贺兰潜一人,他匆匆忙忙地跑来,急得焦头烂额,说是欢哥儿不见了!
前一刻他才把小家伙搁在地上玩,只是转身去拿个点心的功夫,这小东西就不见了!而周围却没有一个下人注意到小王爷是怎么不见的!
没等贺莲房说话,一辆简单却又不失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在青王府门口停下。
那暗纹有种异样的熟悉感。
贺莲房皱了下眉,没说话,她突然就不急了,能从潜儿手中将欢哥儿带走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只见马车门帘被轻轻掀开,一只小胖手伸了出来,随后冒出一颗圆圆的小脑袋瓜,不是欢哥儿是谁?
贺兰潜大喜过望,赶紧上去把小家伙抱到怀里,激动的要命,又是亲又是摸的,生怕他受了伤。欢哥儿受不了舅舅这可怕的热情,嫌弃地伸手去推贺兰潜的脸,然后强烈要求娘亲抱。
贺莲房却一直盯着那马车看,马车里传来一阵咳嗽声,那声音格外地熟悉。好一会儿,车里终于有人说话了:“贸然将小王爷带走,还望公主见谅。”
这世上叫她公主的男人就只有那么一个。贺莲房微微一笑,问道:“你竟敢出现在本宫面前,难道就不怕本宫命人将你拿下?”
马车里的人笑意更深:“你且试试,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