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36(1 / 2)

彼岸浮生 琯绫 2220 字 2023-10-16

这几日里,她早就彻夜难眠。

“当初你我因仇恨相识,注定我们之间仍会是个仇恨的收梢。”她口中低声喃喃。“怪只怪你自己当初种下恶果,今日正是到了报应的时候。”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莫名地温柔宁静,那语气就像是母亲劝哄睡着的爱子一般。“明日明日你便要去了呢。”

秋夜微凉,许清鸢取过枕边的一件丝衣披在身上,轻轻起身下床,又回头看了一眼,他仍熟睡着,没半点察觉身边的动静。

她的神色再不是那般魂不守舍,她既然下定决心,便不会让自己有半分后悔的余地,一如三年前她自请嫁往白炎。

许清鸢小心拾起赵铮云散落在地的锦服,耐心地将她和赵铮云纠缠在一起的衣服分开。她仍是偏爱雪缎那样摄心沁骨的白,那样圣洁如初雪的色调。不过如今的她,只怕是再也配不起这纯洁的颜色了吧。

其实当年福王说得不错,她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衣服被一件件拾起来,许清鸢却眉头一蹙竟然没有。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赵铮云,他仍是熟睡着。她清楚他的为人,这样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不带在身边。

许清鸢起身环顾,又向房间一角的木柜走过去,今日赵铮云换下的朝服,宫婢收拾放在了里面。

她刚刚拎起那锦缎朝服,果然见一物掉落出来。许清鸢眼疾手快,抢在那件物事落地之前一把将它抓住,所幸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她如获至宝,细细端详了许久,才悄悄地将它收起来。她小心地将朝服捧在手里,耐心细致地叠放起来,她不想让这华贵的朝服有哪怕只是半点褶皱,即便明日赵铮云便不会穿它了,即便明日他便要身披甲胄上阵亲征,大概大概他再也没机会穿这身朝服,但这仍是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荣耀和高贵。

就当这是她许清鸢为自己的丈夫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第二卷前尘旧缘第四十九章邢营合密令

“清鸢”赵铮云忽然低低唤了一声,冷不丁将许清鸢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快步走过去。只见赵铮云双目仍闭着,原来只是说了句梦话。

许清鸢长舒了一口气,索性坐下来看着他。他那英姿勃发的脸上,只有在此刻才会有一丝恬淡的安逸,没有分毫国事缠身的凝重,没有分毫大敌当前的决忍。“清鸢”他忽然又咕哝了一句什么,向身旁探手过来。许清鸢忙将自己的手递给他,被他紧紧握住了,脸上竟出现了一丝心满意足的淡笑。

只有在熟睡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卸下所有的伪装吧。这个男人,是真的在意自己呢。许清鸢心中竟有一丝愧疚,随即她告诉自己,这是亲手杀掉她父亲的人。三载春秋,她只有日夜这样提醒自己,方能让自己不被愧疚压得窒息。

这是他的报应。

许清鸢不肯承认,但在她心里,真的是希望这一夜再漫长些,让她可以看清楚他的模样。

东方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内室之外有宫婢细微的动静。许清鸢长叹了一声,伸手轻轻推醒他:“铮云,天亮了。”这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叫他的名字。她相信他,不单单是妻子相信自己的丈夫正如三年前她在福王面前所说,白炎国只有他生而为王者,只有他才配君临天下。

她相信他。

亲自送走出征的大军绝尘而去,许清鸢望着远远地高高飘扬的旌旗,呆呆出了神。“娘娘,”宫女上前将披肩披在她身上,“陛下叮嘱娘娘早些回宫,娘娘请上车吧。”

许清鸢回头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辇车,却上前几步避开宫婢侍卫,向身边的侍官道:“传令内务府,本宫要立即启程去邢州。”

“邢州娘娘”侍官先是一愣,下意识向许清鸢望过去,许清鸢却没有看他,更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这三年来王后过问政事,已是白炎国人所共知,事实上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对王后的信任绝不亚于对他们的国王半分。侍官当下不再多言,垂首低声道:“微臣即刻办妥。”

许清鸢向大军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晨阳初露,天边染霞的朝云一如触目惊心的鲜血。

邢州大营中,定国军主帅李骘大将军正与副将交代守城事宜。如今战事日紧,邢州地处平凉与白炎国界之处,万事须得多加小心,否则城阙失守,就不止是将他革职查办这样简单了。

突然听闻外面亲兵来报王后娘娘驾到,李骘与副将面面相觑,莫名其妙。不待他们出迎,只见几名侍卫开道,跟进来了几名宫婢,随后许清鸢施施然走进来。李骘一惊不小,连忙上前见礼:“末将叩见王后娘娘。”

他虽然从未见过王后的面,但此刻这个女子的声势和气度让他确然笃信,若她不是王后,整个白炎国再没有第二个人配做王后了。

“李将军请起。”许清鸢眉毛也未抬,略一环视帅帐,淡淡道:“国王陛下有密令传与将军。”

李骘心中又是一惊,不敢起身,只向身边副将道:“你们都先行退下。”

副将和亲兵都退了出去,许清鸢将自己的宫婢和侍卫也都屏退下去。

李骘垂首等候着,半晌却未听见许清鸢说一句话。他忍不住抬起头,只见许清鸢一双妙目正看着自己,吓得他急忙又低下头,不敢正视。又过了许久,许清鸢还是不说话,以李骘这等雷厉风行的作风,终于沉不住气了:“娘娘不知陛下请娘娘代传的是何密令”他觉得自己额上开始有些冒冷汗,倒不是因为害怕许清鸢,而是他感觉得到,需要劳动王后亲自赶赴大营传令,必是关系国祚的大事。

许清鸢答非所问,伸手扶起他:“将军请起来说话。”

李骘站起来,仍是垂着头不敢看她。

“如今将军手中,连同邢州驻军,一共有多少兵力”

“连同守城驻军,一共十万。”

许清鸢略一沉吟,微微点头:“调集十万兵力,出击平凉国。”

“什么”李骘大惊失色,“娘娘,这”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许清鸢,而她脸上却淡淡的看不出一丝痕迹。李骘生生将到嘴边的“实在不妥”四字咽下去,硬让自己的话转了个弯:“这是陛下的密令”

“正是。”许清鸢看着他,眉目间满是笃定。

李骘仍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娘娘,调集守城驻军连同出兵,实在是兵行险着,这样一来邢州城无异于城门大开,若是敌人乘虚而入,单是数千兵力,我们都无法抵抗。再者平凉勾结了临渊、诸胜两国,如今敌军边境上乃是平凉与临渊两国军队,我军即便全力出击,兵力相差仍是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