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连梓穿着厚重的黑大衣,在这初秋的天气里冷的直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上的冷还是心里的冷。只有在哥哥紧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上,她才能感到一点温度。
唐言之仿佛感觉到她的颤抖,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只有在这个怀抱里,唐连梓才能暂时忘却这个忽然之间变得面目全非的世界,安心的只贪恋那一点带着皂角味道的温暖。
他们回去时,唐言之带着唐连梓去买东西,现在还在营业的整个市里也只有几家大型购物广场,有军队在里面维持秩序。关于这些事情,上面紧急出台了许多政.策,堪堪把混乱的局面暂时的安定了下来。为了避免有人抢砸作乱,这里出售的物品都有购买限制,以免出现一部分人囤积货物让其他人买不到的情况。
近两个月以来,许多生活用品制造的流水线都处于瘫痪状态,如果十死病依旧得不到有效的遏止,恐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将面临全面混乱的局势。就在上个月,死亡人数和人口总数的比例已经达到了1:13,这个月,变成了3:13,成番增长的趋势,这才短短两个月而已。
“天气越来越冷了。”唐连梓被唐言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以往热闹的大街此刻冷冷清清,偶有人路过也是低着头行色匆匆,仿佛成为了城市里的无数游魂。比起在外面走动,人们都更愿意待在房间里,尽管那样并不会安全多少,但是心理上好歹是个慰藉。
忽然一声啪的声响吸引了兄妹两的注意,旁边的路人也一同望向声音的来源。有人在几十层高的大厦上面跳了下来,摔得血肉模糊,周围围了一圈的行人。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一个围观的妇女忽然哽咽的说,周围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忽然一顿,大概这是他们共同的心声。这样压抑的日子真的有尽头吗?沉默和逐渐蔓延的血腥味,使得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让人透不过气。
这个人自杀的原因,或许是因为自己患上了十死病,或许是亲人得了病,还可能是受不了这种压力选择了轻生。这些日子以来,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少,死亡变成了时时刻刻笼罩在头顶的阴霾,死的人多了,渐渐地大家都对此感到木然了。
不一会儿,有神色疲惫,身穿军绿服装的人来将尸体收走了。匆匆的来匆匆的去,那滩刺目的血迹还混着一些肉渣在那里,昭示着曾经在那里死过一个人。
“哥,这场灾难还要多久才会结束呢?”
“很快,一定很快就会结束。”唐言之紧紧握着妹妹的手,略带疲色的眉眼依旧温和而坚定。
她最喜欢的就是哥哥的眼睛,里面有一种温润的神彩,看着她的时候好像在流动一样。唐连梓忽然停了下来,“哥,你背我好不好?”
唐言之依言蹲下.身,把妹妹背起来。她很轻,可他却像背着一座沉重的大山,一步一步走的恨不得把地上踩出个脚印来。他背上背着的是他的珍宝,他要拼了命去守护的宝贝。
“哥,我们都能平安度过这场灾难的是不是?”唐连梓把下巴搁在哥哥宽厚的肩膀上,双手悄悄收紧,整个人尽可能的贴近他,心底有些隐秘又悲哀的满足。
“是。”唐言之回答的毫不犹豫,让唐连梓舒展了眉头。她的哥哥是坚不可摧的,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十一月初,十死病尚且没有办法遏制,全世界范围内又开始了频繁的天灾。
☆、第五章
第五章
一个护士急匆匆的穿过坐满了家属的走廊,来到某一间病房,等看见了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她顿时松一口气敲了敲门喊道:“唐医生,院长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我知道了。”唐言之收回听诊器,对病人家属说了几句,这才收拾东西走出来,他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不止是他,这里还有许多的医生和护士都是这样的情况,因为不仅是十死病,就是各种其他的病症也有许多的患者在等着治疗。而他作为最年轻的主任医师,在这种时候,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院长所在的楼层还是宽敞整洁,和下面那些病人住的环境天差地别。不过什么时候都有这种特权存在,唐言之倒是没有说什么。并且他习惯了摆出一张温润的脸,不是和他从小相处到大的妹妹,没人能从他那张一向带着微笑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喜怒来。
“院长。”
“小唐你来了,快来坐先喝杯茶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五六十岁看上去很和蔼的老院长坐在沙发上笑道,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
“谢谢院长。”唐言之接过并没有喝,而是问道:“院长,叫我来是关于我上次说的开放高级病房让普通患者入住的事情吗?”
院长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为难,“小唐啊,你知道虽然那些高级病房里面没有住满,但是也有一部分人在住,人家都是有权有势得罪不起的,要是同意了让那些普通病人一起住进去,乱糟糟的环境他们能答应?你不要怪我说话直接,但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这种事情的,年轻人年轻气盛的或许看不惯,但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我这个院长当得也不容易……”
他说道这里停了下来,“小唐,怎么不喝茶?我这茶叶是珍藏的,喝了这点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喝得到。”
唐言之虽然不喜欢浓茶,但是院长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院长又给他加满一边继续说道:“现在这个时候,谁都不容易,看到这么多病人没有地方住,我做院长的也难受啊,但是我实在没办法。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但是有些时候我们也需要量力而为。我今天找你来谈话,就是想开导开导你,让你心里不要存着什么疙瘩。”
“我跟你说清楚,我也无能为力,所以你别怨我……”
院长的话越说越奇怪,唐言之从心底生出些异样的感觉。他刚想起身说些什么然后离开,忽然感觉脑子里有些晕,没站起来又跌了回去,还失手打翻了那杯浓茶。
他全身无力,思绪也渐渐凝滞,只看见院长叹了一口气,起身打开门走进来几个人将他往外搬,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的血型也是rh阴性血,各项身体指标都和少爷差不多,是最合适的试药者,如果他用了这个药能挺过去,那少爷也有极大的可能康复。”
“虽然这个药还不稳定,但是少爷已经不能等了,他昏迷的越久情形就越糟糕,好不容易找了个这么合适的人来试药。上面说很快就要乱起来,少爷不能再待在这样一个小市里面拖下去了。”
唐言之没能醒来,但是他能隐约听见围在他身边的人说话声音。虽然听见了,不过他的思绪迟缓的根本没办法思考,只能感觉这些人在他手臂上扎针注射了什么东西。
先前的液体进入血管后,让他觉得身体更加困乏,只想要一觉那样睡下去什么都不管。后面又注射进的液体却是让他骤然疼醒了,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发脆断裂的声音。
那巨大的痛苦让他忍不住整个人挣扎起来,那原来扣在他手臂上脚踝上以及腰上的东西被他扳断了,但是很快一阵嘈杂他又被人重新制住,再次注射了什么。
到后来,唐言之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因为这具身体似乎都已经不是他的。那种生生挖开骨头血肉在里面搅动的疼,还有断断续续的好似拿针扎进大脑的疼,让他几乎遗忘了时间的流逝,以及自己是谁。
直到有一天,他隐约听见周围的人在谈论,他们说起了一个名字,霎时间唤醒了他的理智。
“我听说这家伙的妹妹这几天天天来医院找人?”
“是啊,好像是叫什么唐连梓,我下去的时候撞见过一次,一个个的在问有没有见到过她的哥哥呢,看上去真是可怜。那小模样别说,还挺漂亮的。”
手术台上的被缚住的唐言之脸上忽然露出挣扎的神色,手臂动了动,仍只是旧没能睁开眼睛。
说话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他,还在谈论着这件事,先前那个严肃一些的人说道:“你就知道想这些,吕院长那老东西就不能把事情办好一点吗,反正就一个小姑娘,这种时候随便做掉就算了,让她每天这样找说不定惹出什么事。要是让方家的政敌知道了少爷的行踪,到时候怎么办?”
另一个人则不以为意,“那有什么,现在这么乱,那帮子人忙着处理十死病还要忙着应对快要到来的天灾,预测的那些人不是说的信誓旦旦,他们忙着准备逃跑还要□□什么的,哪有时间离开首都到这种地方来找人。再说了,这家伙那个妹妹是个有心脏病的,我看她也坚持不了多久,要断气了一样。说不定过几天自己就病死了,省的我们这个时候还要特地去杀一趟人。”
唐言之又微微挣扎了一下,俊秀的清瘦的脸上有些狰狞的感觉,白皙修长的手倏地紧紧握成了拳,青筋暴起。
“算了,再过十几天那什么第一波应该快来了,到时候乱起来这里肯定不安全,这男人稳定的差不多了,等他能醒就说明这药有用,到时候灭口再让少爷用药,我们带着少爷也要赶回去和他们汇合。”
“早知道这药管用就不给这人用了,这么金贵的药材浪费了一半真是,单单是拿出里面一种,都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人力物力……”
“哪有什么早知道,别废话了。”严肃的男声打断了另一人的话,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
“这是……地震?该死的,那边的消息不是说至少还有十几天吗?!”
“快快把药拿上,把少爷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