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大长公主是镇南候陆铉遗孀,陆家是大族,陆铉子侄在朝为官者众,且永嘉的舅舅是三公之一的司徒,如今算是本朝最有权势且资历最深的女人。
她若想护住两个孩子,其他人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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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府位于朱雀坊春风里,门庭高阔庄严古雅。
永嘉本人亦是如此,虽寡居多年,但洁身自好,声名极佳。
她为人端肃持重沉默寡言,不喜活泼跳脱之人,怀真寄人篱下,只得尽量收敛,因此过得颇为压抑。
可她也知道此时回宫无异于找死,听说鲁王一面疯狂寻找杀母凶手,一面血腥镇压反对者,宫中人人自危。
这日南宫卫士令陆琨前来拜访,他是镇南候陆铉侄子,唤永嘉伯母,和怀真也算旧相识,去岁秋天曾蒙他指点学过几招剑术。
永嘉见客时,怀真和李晄作陪,陆琨见到怀真颇为欣喜,主动询问她剑术可有进展?
永嘉的目光令怀真如芒在背,遂不敢多言,只搪塞说身边变故频出以至于剑术荒废。
陆琨颇为惋惜,征得永嘉首肯后,带她去厅外演练了一番。
“公主,臣有一事颇为好奇,当日在宣明门外,您是如何区分出臣和萧祁的?”陆琨用剑鞘托起怀真打弯的手臂,背对着檐下围观者,借指点之名,压低声音道。
怀真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疑惑道:“为何问起这个?众所周知,谢家三郎曾救过我,因此我与他相熟,便可以从中认出与他甲胄服色相似的右都候。剩下的二人便是你和萧祁,凭借姓氏和面相就能区分呀!”
萧祁灵秀清雅,陆琨俊朗刚毅,凭面相确实好辨认,但南人北相或北人南相也不少,因此还不能作准。
但萧祁看她的眼神颇为复杂,因着董萧两家的旧怨,既可判断出他的身份,也能推断出他家和谢珺外祖家应该有关系。
陆琨当然不知道这些,当时只觉得惊讶,如今听她一说,又觉得实属巧合,“原来是碰运气呀!”
有永嘉在背后盯着,怀真就连挽个剑花都要注意姿势优雅。
“有位故人,托我传话给殿下。”陆琨沉声道。
怀真握剑的手微微一震,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努力做出比划剑招的样子,听着陆琨告诉她谢珺的近况。
他已投入了德王麾下,而陆琨也为德王效力,故而才敢请陆琨帮忙传口信。
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话,就是几句安慰,毕竟她新近丧父丧兄,又因鲁王之故不敢回宫,在外人看来太过凄惨。
“还有一句话,”陆琨郑重道:“殿下那日所问之事,我并非答不出来,而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怀真忍俊不禁,陆琨疑惑道:“我追问了半天什么事,这家伙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半天撬不出一个字。”
他那样矜持的人,竟能厚着脸皮去求人,怀真倒是很意外,也觉得很欣慰。
陆琨又叹道:“这小谢也是倒霉,接了那么个烂差事,跋山涉水几个月,结果碰上先帝驾崩,以致颗粒无收。他不在时,符愿那小子图谋不轨,偏又兼领着他的差事,害得他的部众全受连累,被哀帝陛下打发去驻守帝陵了。”
陆琨走后,怀真正失魂落魄,却被永嘉召到了后院小佛堂。
她进去的时候,永嘉正跪在佛龛前诵经,背影肃穆庄严。
怀真不敢打扰,只得自己拣了个蒲团跪在她身后。
“怀真,皇兄将你宠坏了。待字闺中的公主,应该幽淑贞静,可你举止轻佻言行无状,何以为京中淑媛的表率?”
永嘉垂眸转动着手中佛珠,语气平静道。
怀真初次听到这种话,颇感委屈,却还是恭敬道:“姑姑所言甚是,怀真受教。”
她也想像年少时顶撞卢太妃那样,将永嘉驳地无话可说,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而且,她也不想让李晄夹在中间为难。
“你……”永嘉自然听得出来她语气敷衍,忍不住叹息道:“你和元嘉一样,根本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可知纵使身为公主,也要遵守世间规则,只有持身守正方得善终。”
怀真陡然听到元嘉,不由失落起来。
“去吧,”永嘉微微转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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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晄找到怀真时,她正坐在高高的东墙上。
他攀着梯子颤巍巍地爬了上去,却不敢和她一样坐上墙头,往下瞅了一眼都觉得腿肚子发颤。
“姑姑就是那样的人,有口无心,你别记恨她。”他安慰道。
“我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怀真转过头反问道。
李晄这才看到她脸上并无伤心之色,略微放下心,喃喃道:“我想也是啊,你怎会因几句训斥就偷偷躲起来哭?”
怀真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不远处未完成的工事——她曾经和未来的家,如今却只是个雏形。父皇驾崩后便停工了。
“你还是伤心了,”李晄幽幽道:“否则就不会呆坐在这里,看那没建好的房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你不知道。”怀真摇头。
次日,她顺着墙头爬到了厢房屋顶上,就着明媚的春光作画。
李晄不敢过去,趴在墙头叫苦不迭,可又怕永嘉姑母知道了责怪她,只得负责在一边望风。
一连数日,她每天都要爬上去忙活个把时辰,直到有一天,李晄实在无聊到要放弃时,她总算完工了。
“你画的什么?给我瞧瞧?”他仰起头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