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声。
“安静”庄老太一声断喝,瓷器们一哄而散,逃窜间你冲我撞,茶壶碰缺了嘴,杯子挤掉了耳朵,一个瓷盘笨头笨脑,咣当撞在了一面墙上。
碗碟钻进碗柜,砰地拉上了柜门:没嘴的茶壶回到了茶几,周边环绕着几只破杯烂盏,活是一队士兵,刚刚打完了败仗;最可怜的还是满地的瓷片,碎片瑟瑟抖动,发出声声呜咽。
“唉”庄老太符笔轻挥,碎片接连跳起,合成一个瓷盘,噌地钻进碗柜,柜子里哐啷乱响,好一阵才平静下来。
庄老太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方非,一想到刚才的情景,方非茶兴索然,趁着老人转身,连杯带茶地放了回去。
庄老太找出一面青铜古镜,铜绿斑驳,黑色的镜面暗无光彩。
“甲辰四二次车”庄老太笔尖一抖,镜面出现了六个淡青小字,方非望着字迹,只觉口干舌燥,恨不能化身光线,自行投入镜里。
字迹化为了一只人眼,人眼连连眨动,跳出来一串图景茫茫的山林里,冲霄车的残骸到处都是,残骸死而不僵,其中一片断翅,还在上下扑腾。
“太惨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道者站在残骸前方,神色无比兴奋。
“今天早上,风巨灵大鹏袭击了甲辰四二次车,这辆冲霄车刚从红尘进入震旦,据悉,超过十名道者遇难,还有三人不幸失踪,遇难者包括至人院新晋院士、兜率城的白虎干崭。冲霄车彻底损毁,三劫门交通司宣称,该车修复无望,如要新车代替,斗廷必须增加拨款。喏,现在让我们通灵一下巫史星官”
镜子分成两半,下半截是水光光,上半截是一个阴沉男子,他年过四十,长了一张叫人心寒的马脸。
“巫、巫史星官”女道者结结巴巴,“您对这件事怎么看”
巫史两手食指交错,轻轻抵住下颌:“放眼震旦,能降服大鹏的道者不超过四个”
“四个”女道者变了脸色,“四位天道者”
“我没那么说,这是你自己的看法”
女道者两眼放光:“我想,琢磨宫不会袭击冲霄车吧”
“当然”巫史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随意抬了抬手,“白王无上”
“白王无上”女道者将手按上额头,“南溟岛呢”
巫史一瞥左手字条:“据我所知,南溟岛有一名女道者也在车上”话没说完,方非腾地站了起来,庄老太看他一眼,脸上露出讶色。
“不过”巫史意味深长说,“她失踪了,无论生者死者,都没有她的名字”
小裸虫浑身一软,扑通坐了回去:“失踪了怎么会”他的掌心冒汗,心中一阵迷茫。
“巫星官,你的意思是说,南溟岛的人在支使大鹏”女道者自作聪明,做出的推理叫人火冒三丈。
“我可没那么说,这是你自己的看法”巫史的口气分明带着鼓励。
“天啦,我真不敢相信”女道者夸张叫喊,“其余的天道者呢他们有没有嫌疑”
“除了琢磨宫,一切人都有嫌疑。”巫史锵锵地说,“这件事不算完,白虎厅将一查到底。不管至道者还是天道者,也不管天道者是一位、两位、还是三位只要涉嫌此事,斗廷都将严惩不贷”
“鬼话连篇”庄老太小声嘀咕。
巫史消失了,镜面闪动,又换一幅景象,先前的女道者手持符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我是玉京通灵台的水光光,我要采访几位幸存者,首先,车长雪衣女”
镜中冒出来一只白毛鹦鹉,毛羽凌乱,耷拉眼睛,鸟喙深深埋在胸口。
“车长”水光光话没说完,鹦鹉掉过头去,尾巴占满了整面镜子。
“雪衣女车长”水光光绕道雪衣女前面,雪衣女继续转身,又把尾巴对准镜头。
水光光悻悻说:“雪衣女车长受了很大刺激那么下一位”画面里出现一张女子面孔,脸上挂满惊恐,长长的绿发好似出水的海藻,乱七八糟地搭在脸上。
“蓝中碧女士,说说失事的情形好吗”
“我不知道”蓝中碧死命摇头。
“你当时的心情怎样”
“我不知道”
“蓝女士太紧张了”水光光十分动情:“也难怪,这种事谁受得了呀下一位游牧人道者,你还好吗”
“不好”警灯头冒了出来,眼露凶光。
“游先生,说说当时的情形好吗”
“大鹏来了,车子完了”
“你流血了吗”
“不是血,难道是水吗”
镜头转到水光光,她快速翻看一本名册:“下一位幸存者,凌霄子,一位死里逃生的元婴,嗐,凌霄子”
“凌虚子”老元婴怒气冲冲地跳了出来,“为什么先采访道者你们这是种族歧视,根据震旦种族法,我要控告玉京通灵台”
画面急闪,水光光连连擦汗:“很抱歉,幸存者的情绪都很不稳定。不过,我们将会跟踪报道,希望大家留意”
画面一闪,亮出一则寻人启事,失踪者名叫巫夜,模样还算英俊,只是盛气凌人,瞧着叫人反胃。
庄老太一挥笔,镜面暗淡下去,方非一跳而起,大声叫道:“没有了吗”
“没有消息就这么多”老人轻轻摇头。
闹了半天,燕眉还是下落不明。方非满心沮丧地走回院子。简怀鲁已将花朵染好,花树浓淡相宜,更加明艳动人。
看见方非,简怀鲁问:“怎么样”少年默默摇头。简怀鲁一皱眉头,不再多问。
庄老太颇为满意,取出竹筒,倒出一点紫液金,交到简怀鲁手里。吹花郎十分吃惊:“哪儿用得了这么多”
“你花吹得好,值得了这个价钱。还有,你路过留云村,该是上京赶考吧你大儿子天分有限,想要通过天试,只怕得要一副新甲,申田田的贪狼甲是好,可尺寸太小,不合他的身。喏,收着,算我一点儿小意思。”
“庄道师”简怀鲁怔了怔,脸上现出一丝苦笑,“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只管开口”